第7章
云澈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荒谬感,对着那群眼波流转、暗送秋波的花魁们摆了摆手,语气尽量平和:“多谢诸位姑娘前来,也多谢父亲好意。不过云某近日已决定潜心学业,准备入白马书院读书,无心他顾。小五,带姑娘们下去,每人封一百两银子,权当车马辛苦费,然后......全部送回原处。”
“啊?少爷,这......老爷?”小五愣住了,为难地看向云尚禅。这可都是老爷亲自出面“请”来的,少爷居然一个都不要?
“全部退货!”云澈语气斩钉截铁。
云尚禅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儿子,仿佛不认识他了一般。
“读书?你还真要去读那劳什子书?”
他猛地抽了口烟,压下火气,凑近低声道,“乖儿子,是不是这些中原女子不合你胃口?你跟爹说,爹认识几个跑海路的,什么金发碧眼的西洋妞,皮肤黝黑但身段火辣的昆仑奴,还有那东瀛来的温顺小娘们儿......只要你点头,爹立马让人给你弄来!保证比某些看着就一身麻烦、还爱教人读书的强!”
他这话,几乎是明着在点赵语嫣了。
赵语嫣气得浑身发抖,贝齿紧咬下唇。她看着云尚禅那副毫无顾忌的土匪做派,再看着眼前这令人作呕的“选妃”场面,心中对云澈那刚刚升起的一丝改观和期望,瞬间被对云家“家风”的深深绝望所淹没。
这样的家庭,这样的父亲,云家的根子已经烂透了!云澈的问题,根本就是云家这畸形的家教结出的恶果!
“云家主!请自重!”赵语嫣声音冰冷如铁,她转向云澈,眼神复杂,失望、气愤,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云公子,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好自为之!”
说完,她不再看这乌烟瘴气的场面一眼,挺直了脊梁,如同傲雪寒梅,决绝地转身离去。
云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作一声叹息。他知道,赵语嫣是带着对他整个家族的厌恶和失望离开的。
“哼,走了干净!”云尚禅看着赵语嫣离去的方向,冷哼一声,随即又痛心疾首地看向云澈,“儿啊,你可千万别犯糊涂!读书人能有什么出息?一个个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咱们云家的家业,将来都是你的,你只要学会怎么管好这帮兄弟,怎么赚钱,怎么......嗯,怎么享受就行了!听爹的,没错!”
云澈看着一脸“我为你好”的老爹,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跟老爹讲“科举洗白”、“家族长远”的大道理,现在无异于对牛弹琴。
“爹,”云澈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看着云尚禅,“我是真的想读书。云家的路,不该只有一条。这件事,我意已决。”
云尚禅看着儿子眼中那从未有过的认真和执拗,心头火起,却又不好当场发作。他狠狠嘬了一口烟,烟雾缭绕中,眼神阴沉下来。
“行,你累了,先歇着。”云尚禅摆摆手,语气听不出喜怒,“不过,读书这事......哼,爹希望你只是三分钟热度。”
他不再多言,转身带着那群茫然无措的花魁和小五离开了书房。书房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也仿佛隔绝了两代人截然不同的理念。
云澈独自站在书房中央,空气中还残留着浓郁的脂粉香气,与之前的墨香格格不入。
赵语嫣失望离去,云尚禅坚决反对,前路看似阻挠重重。但他眼神却愈发坚定。
“白马书院......”他低声自语,仿佛在对抗整个家族的惯性,“看来,这书,是非读不可了。不仅要读,还要读出个名堂来!”
他清楚地知道,便宜老爹那句“希望你只是三分钟热度”背后,是绝不会坐视他“走入歧途”的决心。
翌日清晨,朝阳初升,将金色的光辉洒在白马书院那古朴庄严的门楣之上。
云澈一身素雅青衫,刻意收敛了几分往日的纨绔之气,踱步来到书院门前。
远远地,他便看到一道熟悉的倩影已然等候在那里,正是赵语嫣。她今日换了一身水蓝色的襦裙,清新脱俗,在往来众多身着儒衫的学子中,宛如一朵空谷幽兰,格外引人注目。
云澈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意,加快步伐走上前去:“赵姑娘,这么早?我还以为你昨日生气,今日不来了呢。”
赵语嫣闻声转过头,见到是他,琼鼻微皱,轻轻哼了一声,语气依旧带着几分昨日未散的清冷:“哼,谁生你的气?我是来看你能不能考进这白马书院的。免得某些人昨日夸下海口,今日却连门都进不去,徒惹人笑话。”
她嘴上说着不信,但目光却在云澈身上流转了一圈,见他今日衣着整齐,神色认真,倒真有几分求学学子的模样,心中那因他父亲而产生的恶感,不由淡去了少许。
云澈闻言,哈哈一笑,神态间是毫不掩饰的自信,伸手指着那“白马书院”的鎏金匾额,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不少人听见:“区区一个白马书院,何须用‘考’?我肯来,是给他们面子。说不定一会儿,里面的先生得求着我进来上学。”
他这话说得极其狂妄,饶是赵语嫣昨日已见识过他惊才绝艳的诗句,此刻也忍不住想啐他一口“吹牛”。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无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首《雁门太守行》和那首寓意深远的自嘲词,这家伙真有狂妄的资本。
两人站在书院门口,本就惹眼。尤其是赵语嫣的绝色容颜,早已吸引了无数或欣赏或爱慕的目光。而当有人认出站在她身旁的云澈时,窃窃私语声便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迅速荡漾开来。
“咦?那不是云家那个......云澈吗?”
“云州头号纨绔!他来这里做什么?”
“真是晦气!白马书院清静之地,岂容这等败类玷污?”
“他旁边那姑娘是谁?真是......唉,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