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林老太太:“为何要办?”
林与霄在堂下站定,脊背挺得笔直,拱手,扬着脸道:
“母亲,吏部员外郎秦灿秦大人私底下给儿子透了准信儿,儿子的稽考全是优异,出类拔萃。部里举荐儿子去骁骑营做指挥使。”
他语气十分兴奋,笃定,“折子已递上去了。不出意外的话,恩旨年前就下来。”
之前,林与霄虽为靖威侯,可官职不高,只是个散秩。这次若果能成,他便是正二品大员,手里攥着整个骁骑营。
实实在在的兵权,会捧着林家更进一步。
“此事当真?”
林老太太嗓音高锐,一双老眼激动得泛了红。
“霄儿,你果真是我林家麒麟子!竟有这等造化!你爹知道了,在九泉之下,不定要怎么高兴!”
林与霄强压住兴奋,“娘,这样的喜事,咱们家该办一场宴席。儿子也好请一请将来骁骑营的同僚,把关系结交下来。”
“霄儿说得都对!”
盛宁见林与霄飞快地瞥了一眼盛黛如,开口说的却是林与霜:
“还有小妹的亲事。秦大人说部里消息灵通些的,都知道举荐的是我。这个当口给小妹相看,小妹必能得一段上好姻缘。”
这样一说,林与霜心都热了,故作娇羞地低下头。
“长姐的言儿,虽丢了城防司的差事,可骁骑营更好。长姐也不必忧心。”
一番话,说得林家人各个心中雀跃,面上带笑。
唯有盛宁,清清冷冷地站在堂下,面上也是笑着。
空茫的眼睛里,却一片冷意。
前世也是这般,林与霄要去骁骑营,家中办赏梅宴。
那时盛宁刚被迫让出芳菲苑,青澜和黑风都死了,府中人人都在说侯夫人失势,往后怕是不行了。
她自己也惴惴,又不知道表姑娘已经入府。
急切地想要扳回一城。
被林家人哄着,筹备赏梅宴。
公中只能出五百两银,盛宁自己又贴了一千两。
侯府原本说一句新贵都勉强,请不来吏部尚书夫人。是盛宁打探到了那位夫人极爱梅花,出巨资从南边买来“梅王”,才把人请来。
林与霜要相看,哭着说没有好衣裳首饰,盛宁开了私库,任她挑选。
林与霜反反复复挑了好几次,方才满意。
侯府大厨房治不出好酒食,盛宁就托关系请了最大酒楼的庖正。
尽心竭力,方才将赏梅宴筹办得尽善尽美。
所有人都从中得了利。
唯有她这个出钱又出力的当家主母,没参加上。
还因为缺席,被宾客议论一个瞎子不配做侯夫人,不配当小世子的娘。
如今,林老太太一双老眼只盯在盛宁身上,“盛氏,公中只能出五百,你是侯府主母,合该你想法子,把这赏梅宴好生办下来。这也是你的体面。”
依旧让盛宁贴补,让她当冤大头。
从松鹤堂散出来,林与霄挡住盛宁去路。
高大的身影逆着光,把黑影投在盛宁身上。盛宁面颊觉出微微凉意。
林与霄开口:“阿宁,上次的事我不与你计较。如今侯府要办赏梅宴,钱不重要,体面周全才重要。”
盛宁声音中带了笑,“侯爷说的是。只是敢问一句,这不重要的钱,从哪里来?”
她顿了顿,笑意更盛,“莫非,侯爷要我从嫁妆中贴补?”
林与霄自然是这么想的。
可这话,他要脸,说不出口。
浓眉紧紧皱着,一双眼睛居高临下地逼视盛宁。
盛宁看得清清楚楚,心中却只觉得好笑。知道平日里林与霄就是这般威慑下人,可惜,她不是林家下人,还可以装瞎,根本看不到。
“侯爷若没有旁的事,我先走了。”
“姐姐,且慢。”
盛黛如柔柔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如儿拦住姐姐,是冒昧了。可如儿还是想问一句,姐姐你,不去看看安儿吗?”
她仰着脸,皱眉,一副十分担忧的模样,“安儿最近都住在我那儿,他虽不说,可如儿私心里想着,孩儿哪有不想亲娘的?姐姐该看看安儿去。”
盛宁只是淡淡道:“好好的凌云轩不住,怎么跑去了凝光院?”
林长安三岁前都跟着盛宁,住在芳菲苑。
可后来哭着闹着,非说自己长大了,要搬出去住。如今倒与表姑娘住了一处。
“这......”盛黛如满脸欲言又止。
林与霜的声音传来:“因为安儿曾和我说过,他最喜欢如姑姑,在表姑娘身边带着愉悦自在。嫂嫂,你亲生的孩儿都不愿亲近你,你该好好反省反省。”
林与霜虽不喜欢表姑娘,可当着林与霄的面,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清清楚楚。
林与霜上前一步,“嫂嫂,霜儿劝你一句,咱们都是一家人,还分什么你我?公中出五百,嫂嫂如何就不能再出些,把这赏梅宴风风光光办下来,侯府体面,嫂嫂也荣耀。”
盛宁忍不住挑唇一笑。
前世,赏梅宴确实风光。林老太太当着宾客的面,夸赞林与霜这个小姑持家有方。侯夫人目盲,逼得侯府千金小姐持家,亲自筹备宴席。
还筹备得这样尽善尽美,是个有能耐,有手段的。
林与霜也因此被定国公夫人看上,害死盛宁后,转身就嫁了高门。
盛宁也是死后才知,当年林与霜从她私库中掏走的衣饰,一大半都给了表姑娘。为了讨好表姑娘,骗掏心掏肺对她好的嫂嫂。
这辈子,盛宁不会给林与霜花一分钱。
她只是淡淡的笑:“既然都是一家人,妹妹还要在赏花宴上与人相看,妹妹如何不出些?”
林与霜一愣,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盛黛如柔柔道:“霜小姐一位未出阁的姑娘家,怎么竟要她贴补?这话若是传了出去,叫旁人把侯府的颜面扔在地上踩。”
盛宁:“霜妹妹姓林,侯府用她的钱不难堪。若是什么时候败落到要用我这个媳妇的嫁妆来办宴席,撑门面,传出去才是真正丢人。”
她转向盛黛如,含笑,“表妹,启京高门大户的规矩与别处不同,表妹不知道,还是少说话。省得丢人。”
盛黛如脸色瞬间涨红。
“罢了!”林与霄大声打断盛宁的话,“当着霜儿和表妹的面,说什么嫁妆不嫁妆的,也不知羞!”
盛宁心中冷意更甚。
刚才还想要她用嫁妆贴补,这会子多提一嘴却又嫌羞。
林家人真是虚伪得可以。
“侯爷这话我竟不懂。嫁妆有什么好羞的,凡是正经人家,谁不早早为女儿备下嫁妆。怎么,表妹居然没有?”
一句话,戳到盛黛如痛点。
嫁妆,她原是有的。可盛爹丢了官,家中收入锐减,她那笔从小攒下的嫁妆,经不住今日挪用一笔,明日挪用一笔。
如今已是少得可怜。
盛黛如眼圈一红,掩面欲泣。
这柔弱的姿态果然激起林与霄保护欲,他断喝一声:“够了,盛宁!”
“如儿只是想告诉你,安儿在凝光院,住得很好。比在你身边还好!”
“你若想见安儿,就去凝光院,和表妹好好相处!不然,安儿他不会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