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盛宁见她一派孩子气,青岫一贯严肃的脸上也带了点笑。
“把咱们的人都叫进来,都有赏。”
刚才跟着去凝光院的,外院有五人,得了丰厚赏赐,莫不喜上眉梢。
盛宁又让青澜给门上报信的小厮包了银子送去。
等青澜回来,才给她和青岫并曲妈妈一起,一人赏了五两银子。
“夫人,老奴没帮上什么忙,何须这么多?”曲妈妈推拒。
“拿着。”盛宁笑,“只是往后倘若再有这等事,曲妈妈不必去。请您老出宫,说好奉养你过舒心日子。”
曲妈妈原是宫中御膳房的嬷嬷。盛宁刚入宫时瘦弱,她看着不忍,时常接济。盛宁记着她的恩情,答应给她养老。
“今日幸亏老奴去了,不然如何得见夫人四两拨千斤的风范?”
众人都笑,盛宁也笑。
只是心里想着,她也不愿四两拨千斤。若能选,谁不愿意打准备充足的仗呢?
总是取巧,未必能久胜。
更何况......
她现在,想要的是林家全家人偿她前世的命。
他们全都死不足惜,可她的命金贵,值钱。不能给林家人陪葬。
她这辈子,要过得好好儿的。
此事不易,需得从长计议,也需要更多盟友。
众人笑过,曲妈妈眉间却现出一抹忧色,“只是,夫人不去看看小世子?今日小世子恐怕也吓坏了。”
夫人对小世子的一片慈母心,整个靖威侯府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盛宁面上笑影淡了些,“不必。林长安不需要我这个娘。”
“可,夫人......”
曲妈妈年纪大,经的事多。知道女人要靠夫君,靠子孙。
可现在......明眼人谁看不明白,侯爷怕是靠不住了。
若是小世子再被挑唆,与夫人离了心。只怕夫人日后在这府里就能艰难了。
她小心翼翼地劝:“夫人,世子年纪小,不懂事,看不清人心也是有的。您别与他置气,到底是一家子亲生骨肉,将来还要靠他......”
“靠谁也不如靠自己。”盛宁打断曲妈妈的话,“咱们谁也不靠,会把日子过好。”
曲妈妈明白这是夫人不愿再谈下去,只得先放下。
另一边,凝光院中。
盛黛如饭都没用完,就从松鹤堂被林老太太赶了回来,整个人扑倒在床榻上,哭得浑身颤抖,梨花带雨。
“侯爷,姑奶奶和老太太误会如儿,下人瞧不起如儿给狗跪下,如儿在这府里存身不下,还是走吧!”
她挣扎起身,要往外走。
双膝却软软的。
林与霄来拦,她就摔在男人怀里。
被林与霄扶回榻上。
“口不择言的下人,本侯自会去罚。长姐脾气急躁,本侯也会跟她说清楚。言儿的事,不怪你。”
盛黛如一噎。
何谨言的事当然不怪她!要怪就怪林与玥蠢,自己说出来,叫肃王抓住了把柄。怎么能栽派到她身上?
她哭着,“可老夫人也误会如儿......”
“我娘是心疼长姐,症结还在长姐身上。如儿,你这几日避着长姐一些,她是客,早晚要回去的。”
让表姑娘忍让。
盛黛如深吸一口气,再抬头,眼中又蓄上泪来,柔弱道:“......是。”
一旁,丫鬟桃花插口:
“侯爷,我家小姐听了您的话进侯府,您说好要把她当亲妹子待。可如今,我家小姐被迫着给一条狗跪下不说,侯夫人的芳菲苑小姐去不得,姑奶奶的院子和老夫人处,小姐也得避着。侯爷,小姐她清清白白一个女儿家,纵是寄人篱下,如何受得了这般羞辱?依奴婢看,这侯府,咱们不住也罢!”
桃花说完,盛黛如急急道:“桃花,住口!侯爷有侯爷的难处,咱们不过是客居,忍一忍,就过了。”
“不是你的错,无需你忍。”林与霄沉吟片刻,终是一扬眉,“长姐心思直,道歉辩解的话她在气头上听不进耳中。”
男人使小厮去自己书房里拿出两张绸缎庄的契子,“就说是你自家的东西,给长姐和言儿,算作赔罪。”
“长姐她,会原谅你的。”
桃花接过,收好。
盛黛如这才慢慢不哭了。
平静下来,她轻声道:“今日,肃王也来得太巧了些。倒像是,得着什么信儿特来的一般,手中还有请柬......”
她抬起水蒙蒙的大眼睛,“是姐姐发的请柬,会不会是姐姐她......”设了这个局?
为了进靖威侯府,盛黛如筹划过多时。
她本该从侯府中门,金尊玉贵地被请进去,住进最好的院子,享用最好的东西,林家众人都该捧着她,如众星捧月一般。
可现在,她被迫只能走角门,住的院子比不上盛宁,一天之内就得罪了林家大姑奶奶和老太太。
还给一条狗下跪,奇耻大辱。
这不对。
是不是盛宁害她?
“不会。”林与霄打断,“盛宁她,没那么大能耐。”
“可是......”
“盛宁眼盲,又许久不管家,更不曾外出交际。她请不动肃王。肃王今日来,是给狗面子,不是因为盛宁。”
林与霄十分笃定。
他那个妻子,就算没瞎,也不过是小宫女出身,再低微不过。
在肃王那,脸面还没有狗大。
至于今天的事......
是侯府触了霉头,仅此而已。
“如儿,你身子不好,不要多思。我知道你是为了侯府忍辱负重。我会和娘说,娘她明事理,也会记得你的好。你只用这契子哄好长姐,便是家宅和睦。”
林与霄顿了顿,又道:“到底是委屈你了。”
果然,盛黛如那两间铺子送出去,都是极好的地段上的。又说侯爷会再替何谨言寻更好的差事,林与玥一张脸才慢慢阴转晴。
哄着林老太太对表姑娘也有了和善颜色。
不过几日,盛宁就撞见林与玥和盛黛如携手赏梅,两人头挨着头,十分亲密的模样。
连林与霜都被挤到一边去。
见盛宁来了,林与玥故意高声:“有人费尽心机挑唆,一日日只盼着表姑娘不好。可惜,表姑娘这样好的模样人品,就算在暗夜里头也发光,迟早为人所见。呦,我倒忘了,有些人眼盲,心也瞎,看不见!”
青澜听不过,还嘴:
“奴婢不知道什么样的人品模样夜里面发光。只知道奴婢老家,人人都在茅坑里挂夜灯,照着屎壳郎!”
“你、你!”林与玥变了脸色,“盛氏,你的丫鬟不会说话,我来替你掌嘴!”
“姑奶奶自重。”盛宁淡淡道:“既知道是我的丫鬟,也该知道轮不到旁人罚她。”
林与玥气得不行。
一旁,林与霜咬着嘴唇,忍着才没笑出声。
盛宁看了她一眼,走了。
时近十月朝,年年的寒衣节盛宁都出府给娘祭扫。娘临死前说不愿回南边,盛宁将她葬在了启京东北郊漏泽园里。
刚成婚时,都是林与霄陪着去。
后来,林长安能下地了,盛宁也会带儿子去。想让娘亲眼看看,自己的血脉。
如今......
到了寒衣节正日子,一早,林长安身边小厮来报:
“夫人,小世子昨夜腹痛,今早勉强用的清粥小菜,刚才都吐了。只怕今日不能陪夫人出府。”
盛宁听了,淡淡点头:“知道了,下去吧。”
今年她没想带林长安去。
那小厮从芳菲苑回来,却是去了凝光院。
一进门,便见林长安探出个脑袋:“她要是来看我,就说我好容易睡了,不见。不许她来凝光院。”
小厮赔笑:“夫人没说要来,小世子安心在凝光院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