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我从及笄起,苦苦等了魏澜六年,他才肯答应娶我。
就在我以为终于可以如愿嫁给他的时候,
他的青梅被父皇赐婚给世子,魏澜为此急红了眼。
他跪在朝堂上,不惜抗旨也要与我悔婚。
“世子残暴,皎皎怎么能嫁给这种男人?”
“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我愿娶皎皎!”
这一刻,我觉得六年的等待变成了笑话,彻底心死。
当我披上嫁衣,要嫁给邻国六十岁的国君时,
魏澜却跪在我面前,声泪俱下,苦苦哀求我不要嫁。
我冷冷地看着他:
“魏澜,我有说过此生非你不嫁了吗?”
1
魏澜回公主府时,我正心不在焉地绣着为成亲那天准备的嫁衣。
凌乱的绸缎堆在地上, 随之乱了我的心绪。
魏澜不久前在朝堂上说的话依旧在我耳边回响,
“臣与郡主自幼两小无猜,恳请陛下收回成命,我愿娶皎皎!”
今日我原本是进宫替魏澜求父皇收回为郡主赐婚的旨意,却亲耳听到他抗旨悔婚求父皇将何姣姣赐婚与他。
他把我当成了什么了?
手中的绣花针因失神,扎到了我的食指,殷红的鲜血瞬间涌出来,我的心却比这还要痛。
“乔嫣,你到底有没有去求陛下收回圣旨?现在姣姣被家人关在家中待嫁,连出门都不能!”
魏澜一回来便怒气冲冲地冲进屋质问着我,不等我回话,他便看到我手中正在绣的嫁衣。
他满脸怒意,一把将嫁衣夺去,狠狠的扔在地上,还不忘踩上两脚。
看着红色布料上的黑色脏污,我默默的放下手中的绣花针,心如刀割般。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绣这个破衣服?姣姣和我们一同长大,现在她被困在府里,连门都不能出!”
“你也知道世子性情残暴,恶名在外,姣姣嫁过去能有什么好日子?枉她叫你一声姐姐,你竟然还有心思在这绣衣服。”
“而且,我说过会娶你,但没说什么时候。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绣嫁衣想和我成亲?”
他面目狰狞,眼里满是红色的血丝,脚下还不住的踩踏着大红色的嫁衣。
辛辛苦苦绣的嫁衣在他的脚下变成了一块破布,脏兮兮的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看着他为了另一个女人朝我撒气,我心痛得几乎快喘不上来气。
我的嘴唇嗫嚅着想要解释,却被他伸手一把挥开。
魏澜的力气很大,我不设防被推了个趔趄,手一把按在剪刀上,让我不禁痛呼出声。
“我今天进宫就是向父皇......”
我忍着手上的剧痛,开口向魏澜解释,他却根本没有听下去的心思,看都没看我手上被剪刀划伤的手掌,只用一张冷若冰霜的眸子看着我。
“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快点再去求陛下收回旨意,姣姣如果真的嫁给世子,那我们也没有成亲的必要了!”
说完他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便转身离开。
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我浑身的力气好似被抽走般,重重的跌坐在地上。
手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掺杂着灰尘和土颗粒,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
我失神的看着地上宛如破布一样的嫁衣,眼泪再也忍不住奔涌而出。
我和魏澜以及何姣姣自小一起长大,在及笄后父皇便为我和魏澜赐下婚约。
可魏澜总是以种种理由推迟和我成亲,
就这样,我等了他整整六年,硬生生等成一个老姑娘,忍受着京城众人的指指点点。
我本以为他只是事业心太重,想在朝廷中做出一番建树再来迎娶我,
可他今天在朝堂上的那番话,彻底让我认清了现实。
原来他不与我成亲,不过是因为心里还有别人罢了。
刚进屋的丫鬟青竹,看见我手上的伤,吓得大惊失色,急忙帮我唤来了太医帮我止血。
一个下人都比我未来的夫君知道关心我,可见我在魏澜心中是多么卑微的存在。
止血后,我下定了决心。
平静的站起身,拿起桌面上的铜镜,看着镜子里姣好的面容,扯着嘴角,笑了笑。
“魏澜,我也不是非你不嫁不可。”
说完我便转身进宫,直奔御书房。
2
“父皇,你之前说的和亲,我同意了。”
听到我的决定,父皇还有些不敢置信,手中一哆嗦,毛笔差点没握住。
“嫣儿?你怎么突然想通了?之前你不是死活不肯去和亲吗?”
对上父皇打量的视线,心里的委屈如潮水般涌上来,顿时红了眼眶。
不想被父皇发现异常,我强撑起一抹笑,规规矩矩的跪在父皇面前。
“我是天武长公主,既然享受天下人的供养,自然要为百姓做些什么。”
“周国虎视眈眈,早就眼馋我们国家的领土。一旦发动战争,将民不聊生。如果牺牲我一个人的幸福,能换来两国的和睦,何乐而不为呢?”
我淡淡的陈述着事实,宽大衣袖下的手死死的捏在一起。
父皇上前将我从地上扶起来,我低着头不想让他看见我发红的眼眶。
他点点头,慈爱的摸了摸我的头,一如小时候那般。
“周国君王年龄虽大了些,但好在岁数大了疼人。他的皇后前两年去世,你嫁过去便是继后,也不算亏待了你。”
“和亲的日子定在七天后吧,这几天你便安心呆在公主府,魏家那小子实在是不像话......你们不要再见面了。”
“到时候父皇会为你多多的准备嫁妆,不会让他们看轻了你。”
我麻木的听着父皇对我的安排。
周国君王的年龄比父皇都要大,甚至可以说已经一只脚迈进了棺材,我嫁过去不出两年便要守寡,这就是他说的,不会亏待我?
我紧紧的闭上眼,宽大衣袖下的手微微颤抖着,父皇压在我肩膀上的双手好似千斤重,压得我喘不上气。
我恭敬地应下父皇的安排,弯着腰退出御书房。
父皇并没有特意隐瞒我和亲的事,回公主府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这件事该如何向魏澜开口。
倘若他知道我要去和亲,是否......会挽留我?
可等我回到公主府,才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多么天真。
3
魏澜牵着何姣姣的手,正在公主府的后花园闲逛。
郎才女貌,远远看去真像一对璧人。
两人看到我出现,下意识的松开牵着的手。
我深吸一口气,从他们身边目不斜视的走过去。
谁知却在走到两人身边时,被魏澜一把拉住我受伤的手腕。
我痛得吸了一口凉气,可魏澜全然没有注意到我痛苦的神情,而是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对我说道:
“姣姣被她家里人关在府里,我好不容易把她救出来。先让她在公主府待几天,等风头过去再让她离开。乔嫣,你莫要使小性子。”
他眼神中充满了警告的意味,拉着我手腕的手格外用力,我原本受伤的手掌伤口再次裂开。
我的面容露出痛苦的神色。
魏澜见状这才放开我的手,皱着眉头,狐疑地盯着我,正想再问些什么,何姣姣却开口打断了他。
“姐姐,你别误会我和魏澜哥哥,我只是......不想嫁给世子......”
何姣姣眼眶泛红,拿出手帕轻轻的印在脸颊处,整个人弱柳扶风般靠在魏澜身侧,
和亲在即,我不想在他们两人身上浪费太多的心神,我深吸了口气,抬脚便要离开。
“咦,姐姐,你手里拿的料子是在哪买的?我没在京城看到过这种布料,可真漂亮。”
突然何姣姣一把夺过我另外一只手里的布料,爱不释手的摩梭着,眼里一抹嫉妒闪瞬即逝。
这布料是刚才从宫里出来时,父皇托人给我,让我拿来做嫁衣的。
据说是周国送来聘礼的其中之一,布料是周国稀有的软烟罗,其他地方很难看见,也难怪何姣姣这么喜欢。
“你既然喜欢,就拿去好了,反正她岁数大了,这么鲜亮的颜色她也驾驭不住。”
魏澜低头看向何姣姣,眼里的宠爱丝毫不加掩饰,不由分说便替我做了决定。
就算心里已经做了决定,此时听到魏澜的话,我的心还是不由得一痛。
一时间我竟有些怔愣,想到几年前,魏澜也是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我从小被困在宫中,抬头望去只能看到高大的宫墙,魏澜便偷偷带我出宫,带我去操场策马。
那时他最喜我穿一身红衣。
“嫣儿穿红衣最好看,等我们成亲那天,我要专门找人给你绣最艳丽的嫁衣。”
少年明媚的笑容在我面前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厌恶。
“你现在是京城人尽皆知的老姑娘,少穿这种花花绿绿的衣服,丢死人了。”
泪水渐渐模糊我的眼眶,心中的酸涩溢于言表,我是为了等谁才沦为别人谈论的笑柄的?他难道不清楚吗?
别的东西我都可以给她,唯独这块布料不行。
如果七天之后,我没穿着这块布料缝制的嫁衣出嫁,到时候周国问责,这个责任谁来担?
“我可没同意把布料给她,你们两人快点还给我。”
我眉头紧皱,朝何姣姣摊开手,示意她把布料还给我。
似乎没料到我竟然没有像以前一样逆来顺受,魏澜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
“我都说了你穿这个颜色不好看,为什么不能让给姣姣?一块破布,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吗?你身为一个公主难道连这点气量都没有吗?”
他轻嗤一笑,眼里满是不屑,却并没有把布料还给我的打算。
“姣姣也到了出嫁的年纪,这块布料颜色不错,摸着也是上好的料子,就给她留着,到时候为她做一身好嫁衣。”
“我记得公主府的库房还有不少珍贵的头面,一会让管家去找找,都让姣姣拿走,当作我们为她添置的嫁妆,姣姣是我们的小妹妹,自然不会亏待了她。”
我眸子低垂,听着魏澜对我的东西指手画脚,不禁自嘲的笑了笑。
这些年我被他蒙蔽了双眼,一门心思扑在她身上,竟然没看出他对我没有一丝真心。
“行了,姣姣说想骑马,我一会带她去草场,晚上不必等我回来用晚膳。”
说完,他便拥着何姣姣的肩膀从我面前离开了。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我失力般跌坐在地上,伤口溢出鲜血,已染红了袖口
用来做嫁衣的布料被何姣姣拿走了。
那块布料珍贵,除了周国,再没别的地方产这种布料。
七天后,我该如何应付周国的迎亲队伍?
4
距离我和亲的还有六日,何姣姣也搬进了公主府,整日与魏澜呆在一起。
念在马上就要离开,我没心思理会他们两人。
每日督促府内的下人用普通的布料替代周国的软烟罗缝制嫁衣。
好不容易等到嫁衣绣好,我这才想着出门透口气,却在后花园听到身边侍女青竹的哭泣声。
来不及多想,我拎起裙摆便往后花园跑去。
刚踏进后花园,我便被眼前的一幕吓到失声。
只见青竹瘦弱的身躯趴在长凳上,后背处已经一片血红,脸色苍白如纸,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而何姣姣衣着华贵,正满脸得意的站在魏澜身边,趾高气昂的指使着行刑的下人。
看到前两天还活蹦乱跳的小丫头,现如今变成这副不死不活的模样,我愤怒的冲上前,狠狠的推开行刑的下人。
“你们放肆,本宫还在这呢。谁给你们的胆子,让你们在公主府公然打人?”
看着怀里脸色苍白的青竹,我的心一阵阵的抽痛。
青竹从小和我一同长大,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姐妹胜似姐妹,现在她奄奄一息的躺在我怀里,身上流出的血染红了我身上的衣裙,格外可怖。
“姐姐,怎么把你惊动了?是不是这小贱人吵到你了?你们瞎啊,看不到那小贱人弄脏了姐姐身上的衣裙,还不快点把她带走!”
何姣姣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眼里划过一抹得意。
此刻我心中的愤怒再也压制不住,抡圆了胳膊朝她的脸上狠狠的扇去。
可不等巴掌落到她脸上,魏澜便一把将我推开。
男人力气很大,顺着这股力道,我重重的磕在后边的墙壁上,突出的钉子扎进我的后背,痛的我几近失声。
但最令我痛苦的,是魏澜对我的态度。
“乔嫣你有病啊,你这个侍女偷东西被姣姣抓住了,这才受了惩罚,你不感激她就算了,竟然还想动手打她?”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能教出这样的侍女,你也不是什么心思纯善之人。”
他缓缓地朝我走近,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眼里是藏不住的鄙夷。
“快点给姣姣道歉,以后别总是为难她。”
他似是看到我后背的伤,眉头微皱,伸手想把我扶起来。
这时何姣姣的哭声响起,他顿时收回已经伸出来的手,焦急的去查看何姣姣的情况。
“姐姐,我只是看到这个侍女行窃,想替你整顿一下公主府的不良风气,是我多管闲事了。”
我扶着墙,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看着何姣姣声泪俱下,委屈巴巴的缩在魏澜怀里。
而魏澜纠结的看看我,最终视线落在我身后的伤口上面。
“行了,去找大夫处理一下后背的伤口吧。以后不要再和姣姣过不去。”
我低着头,嘴角扯起一抹冷笑。
最后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青竹,满眼恨意的看着面前的男女。
青竹跟在我身边这么久,我从未亏待过她,她不可能去偷钱,
所谓偷钱,恐怕也是何姣姣找的莫须有的名头。
“本宫还没死呢,这公主府怎么就轮到你们当家作主了?何姣姣,你只是个郡主,谁给你的胆子在我这里指手画脚?”
和魏澜认识这么久,我从未在他面前摆过公主的谱,没想到竟然让他们觉得我好欺负。
“魏澜,既然你没有和我成亲的意思,那还赖在我这公主府做什么?赶紧收拾东西从这里给我滚出去。
第2章 2
5
我怒声呵斥,一时之间没人敢再说话。
说起来,魏澜家境普通,父亲只是一个县丞,庸庸碌碌没什么大出息。
他能得皇上青睐,不过是仗着一个好使的脑子。
在这次科举考试中崭露头角,才出现在众人面前。
可他能参加科举考试,也是我为他开的后门。
如果没有我,以他的家境,怕是连科举考试的门槛都摸不到。
吃水还不忘挖井人呢,他高中后倒是把我忘得干干净净。
看到我真的动了气,魏澜下意识松开揽着何姣姣的手。
听到我的话,他倒是松了口气。
“原来你是因为我迟迟不与你成亲才这般生气。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大丈夫先成家后立业,等我在朝堂上做出一番事业,就会风风光光的娶你。”
“你都等了我这么久,再等等我又何妨?你为何总是这般急迫与我成亲,乔嫣,你就这么恨嫁?”
魏澜的话一经出口,便引来周围下人的嗤笑。
我面色难看,心口处隐隐抽痛,浑身颤抖险些稳不住身形。
下人们嘲弄的视线落在我身上,好似针扎般刺痛。
在这些下人眼里,我这个公主更像是个摆设,没有一丁点威慑力。
反观魏澜和何姣姣,在这些人眼里才是正儿八经的主子。
我的双拳紧握,护甲深深的嵌进我的掌心。
“你岁数大了,京城像你这般年纪的女子早已经嫁作人妇,谁还会娶你?乔嫣,你乖点,等我娶你。”
他神情笃定,根本没想过除了他我还会嫁给别人。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我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魏澜,我等了你六年,不会再等了。
我出嫁那天,魏澜向父皇求娶何姣姣。
他终究是负了我。
魏澜找到我时,我已经身披嫁衣,安安静静的坐在闺房,等着前来迎亲的周国使者。
“我和姣姣成亲,只是我们的权宜之计,你别当真。姣姣家里逼得狠,她绝对不能嫁给世子。”
“等过两年,我便与她和离,到时候我再娶你,嫣嫣,你在等等我。”
“对了,你怎么这副打扮?”
他自顾自的说着,直到说完才反应过来,此时的公主府张灯结彩,而我身披大红嫁衣,盖头就放在手边。
他眼里划过一抹慌乱,很快便闪瞬即逝。
“你为什么穿着嫁衣?你是想逼迫我娶你对不对?嫣嫣,你别使小性子,姣姣也是你的妹妹,难道你想看着她跳进龙潭虎穴吗?”
我沉默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他已经不复几年前的风华,下巴处隐隐可见胡青,和几年前相比,多了几分成熟,但更多的,是陌生。
我有些恍惚,伸出手想摸摸他的脸,却被他闪身躲过去。
“你快点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陛下已经答应了我和姣姣的婚事,你帮我们张罗一下,该有的礼数不能少,否则京城人会嘲笑姣姣。”
举起的手重重的垂下,我抬眼看向他,伸手指向门口。
“滚出去。”
轻飘飘的三个字从我的口中吐出,魏澜的表情在我的注视下一寸寸龟裂。
“好的很,乔嫣,我倒要看看你有多硬气。”
“你别以为做出这副打扮,就能逼迫我娶你,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人,让人恶心。”
说完他便伸手挥掉我身边的红盖头,甩手离开了。
我沉默的看着被扔在地上的红盖头,心中最后一丝悸动烟消云散。
魏澜,我们就此结束吧。
结束这几年我们之间的纠缠,结束我对你多年的爱恋。
周国很是重视这次的和亲,嫁妆和聘礼走在街上一眼望不到头,周边全是看热闹的百姓。
我安安静静的坐在婚车上,去皇宫向父皇告别。
在诸位大臣的见证下,我手持团扇,缓步走向父皇面前。
人群中一道火热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我,直到我跪在父皇面前,与他告别。
“儿臣此次离京,不知余生还能不能回来,望父皇保重龙体,莫要为儿臣担忧。”
看着端坐在龙椅上已经两鬓白发的父皇,我不禁红了眼眶。
自古以来,和亲的公主便没有回来的先例,我这辈子怕是没有回来的可能了。
这时大臣中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头戴官帽的魏澜,跌跌撞撞的扒开人群,跪倒在我面前。
“你要去和亲?为何我不知道这件事?乔嫣,谁允许你去和亲的?”
他满脸的不可置信,双手死死的抓着我的肩膀,嘴唇不受控制的哆嗦着。
见状,我冷笑一声。
和亲的事七天前便定下了,整个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甚至他都亲眼看到张灯结彩的公主府,和我身着嫁衣的模样。
只是他从不相信我会离开他。认为我非他不可。
可是魏澜,我不是柔弱的菟丝花,不是非你不可。
“放肆,朕的公主和亲,跟你有什么关系?”
父皇早就对魏澜不满,现如今看到他这般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更是怒火中烧。
“皇上,我们天武论起武力,并非逊色于周国,为何还要做出让公主和亲的事来?让周边国家知道这件事,岂不是笑话我天武软弱,只能依靠一名女子?”
“况且,我与公主情投意合,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啊。”
魏澜跪在父皇面前,声泪俱下,苦苦哀求。
可在场的人无一不是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
“朕记得,你昨天刚向朕求娶安阳郡主何姣姣,今天又跟朕说你和嫣儿情投意合。”
“大胆魏澜,朕的公主何时沦落到当你妾室的地步?”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看到父皇动怒,在场的人无不跪下战战兢兢。
而魏澜在听到父皇的话后,脸色一片惨白,瘫倒在地上,双眼失神喃喃自语。
他和何姣姣的婚事已经定下,而我和亲的事也是板上钉钉,任凭谁也改变不了。
我不急不缓的站起身,弯腰退出朝堂。
在经过魏澜身边时,他猛地抓住我的衣角,手上青筋暴起,在大红色的嫁衣映衬下,显得格外用力。
“嫣儿,别去......周国距离天武千里迢迢,你这一去可就回不来了啊。”
他满眼乞求,朝我不住的摇头,死死的抓着我的衣角不肯松开。
看到他现在这副样子,我只从心底里觉得好笑。
何必呢?
摆出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无端让人感到恶心。
如果不是他拖着不肯娶我,我又怎会沦落到和亲的地步?
父皇并不只有我一个公主,可她们成亲的成亲,生子的生子。
就连我三妹都已经显怀,唯独我,为了一句虚无缥缈的话,苦等这么多年。
显然魏澜也想到这回事,他的目光闪躲,不敢再看我。
我冷着脸将衣角从他的手中抽出来,留下一句自重便离开了。
任凭他在身后如何呼喊我,我都没有回头。
有些人一旦错过,便再不会回到原来。
6
作为和亲公主,周国的人自然不敢怠慢我,我的一切吃穿用度皆是用的最好的。
而派来迎亲的使者,则是周国最受宠的三皇子。
男人面若冠玉,一双桃花眼上挑,看起来格外多情。
不知为何,他看向我的眼神总带着一丝压迫,让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在他的搀扶下,我缓步迈上马车,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宫墙高院。
这个地方,我怕是不会回来了。
两国之间千里迢迢,车队在路上足足走了三个月。
而我也和这位三皇子日渐熟络。
男人名唤周潮升,是已逝的周国皇后所生,在周国君主一众子嗣中实力尤为突出,是最有可能继承大统之人。
前皇后病逝,为避免江山动荡,周国才会想要求娶一位公主,所以和亲的事才会落到我身上。
想明白这些,我便加深了和周潮升打好关系的想法,毕竟周国当今君主年岁已大,倘若日后真的是周潮升继任大统,那么和他打好关系总是没错。
可是看着面前高发束起的男人,我心中很是纠结,他的年岁看起来和我差不多,日后竟然要叫我母亲,说起来还真是好笑。
男人感觉敏锐,很快就察觉到有人在打量他,看到是我后,他不自觉放慢了手中的动作。
浓密的眉头微微上挑,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本王脸上有脏东西吗?公主为何这般看着本王?”
被男人毫不留情的戳穿,我的脸颊顿时红了一片,忙不迭的放下手中的帘子,隔绝了两人的视线。
自然错过了男人嘴角勾起的笑和眼底的那抹宠溺。
一路舟车劳顿,到达周国皇室的时候我已经神情萎靡,可还是强撑起精神,不想被别人看去笑话。
周潮升向我递出手,示意我挽上去。
我不清楚这是不是周国的礼数,轻轻的挽上男人的胳膊,在他的搀扶下缓步走进大殿。
就算早就知道我要嫁的是个老头子,可是亲眼看到的时候还是心中一惊。
龙椅之上,周国皇帝已是两鬓苍苍,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倚靠在龙椅上,看到我们进来,他颤颤巍巍的想站起来,却连站起来都异常困难,一番挣扎后重重的跌回去,随之便是剧烈的咳嗽。
我眉头紧皱,心里不禁怀疑,以他这副样子,难道我刚嫁过来就要守活寡?
看周国君主这副样子,怕是也说不出话来,周潮升只好带我离开。
之后的几天我一直没找到面见周国皇帝的机会,就这样一直等到了大婚那天。
在宫女的伺候下,我穿上一件件繁重的礼服,戴上沉重的皇冠。
直到红盖头落下,我脑海中想起的竟然是这些天周潮升陪在我身边的点点滴滴。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渗透到我的生活中。
我紧紧的闭上眼,收起脑海中不该出现的心思。
我要嫁的是他的父皇,这样的心思连出现都不能。
红盖头落下,在宫女的搀扶下,我一步步朝前走去。
从今天起,我就要嫁作人妇,成为周国的继后,同过去的乔嫣彻底告别。
只是看着面前这双想要将我搀扶起来的手,我陷入沉思。
手指白皙如玉,五指纤长,不见丝毫老态。
不等我想明白,红盖头便被掀起,看着面前穿着金黄色太子服的男人,我不敢置信的睁大眼。
“怎么是你?”
面对我的疑惑,男人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
“是谁告诉你,和亲就要嫁给我父皇?父皇年纪大了,早就到了退位的年纪,根本就没有立继后的打算。”
“所以从始至终,公主你要嫁的,都是我。”
男人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始终含情脉脉的注视着我,让我不禁红了脸颊。
此时此刻,我在想不起过去带给我的那些伤痛,满心都是面前这个男人。
或许现在这一切,都是老天给我的补偿吧。
7
原来周潮升就是周国的太子,而我嫁给他,自然成了太子妃。
周国皇帝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到最后甚至连起身都成了困难。
周潮升作为太子,全权代理朝政。
直到皇帝殡天的消息从宫里传来,属于我和周潮升的时代彻底到来。
他上位后,便封我为皇后,亲手将代表权势的凤印交到我手上。
“嫣儿,你可愿陪在孤身边,陪我共享这盛世江山?”
一身龙袍的男人脊背挺的笔直,可一双眼睛却像怕被抛弃的孩子,可怜兮兮的看着我。
看到他这番样子,我自然满口答应。
周潮升和魏澜不同,他从不会向我说那些漂亮话,他对我的爱天下人皆知。
他赋予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甚至允许我与他一同听政。
而我怀孕的那天,他更是大赦天下。
而我也见到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嫣儿,我终于见到你了。”
满身脏污的魏澜不顾周围人的打量,一把扑到我面前,甚至伸出黑乎乎的手想抓上我的宫装。
却被我身边的大宫女一脚踹开,整个人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堪堪停下。
“放肆,哪里来的杂碎,也敢直呼皇后娘娘的闺名?还不快点把他拉下去。”
我抬手制止了下人们的动作,沉默的打量着趴在地上的男人。
他头上的头发胡乱的束在一起,脸上的胡须看起来很久没刮过了,甚至身上的衣服已经出现破洞,前襟处还有一抹不知名的脏污。
满是污泥的手和我身上金灿灿的衣摆显得格格不入。
显然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踌躇着将手藏了起来。
“嫣儿,我找了你好多年......你走之后,陛下罢免了我的官职,还将何姣姣嫁与我为妻。”
“可她根本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善良,婚后她勾三搭四,甚至和世子勾搭到一起!她还觉得是我破坏了她和世子的感情,伙同世子搬空了我的家产。”
“两人更是密谋想将我害死,还好被我偷听到她们的计划,这才让我逃过一劫。”
“你可知道我找了你多久?这一路我舟车劳顿,不眠不休才终于找到你。”
我静静的听着魏澜讲述这几年发生的经过,听完只想拍手称快。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我受的苦,如今终于报应到魏澜身上。
“嫣儿,我们还能回到从前 吗?你不是说想结婚吗?你看,我带了红盖头,我现在娶你好不好?”
似乎察觉到我的冷漠,魏澜小心翼翼的打量了我一眼,无措的理了理脏乱的头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一些。
他在怀里摩梭着,从内衬中拿出一条红艳的盖头。
与他身上的脏污不一样的是,这条红盖头很干净,可以看出被他保护的很好。
我一眼就认出,这条盖头就是当初我在闺房绣的那条,不过后来被他踩脏,我便扔了。
没成想被他捡了去。
可我只是看着他,像是在看陌生人。
“我会给你一些银钱,你拿着离开吧,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魏澜,我现在过的很幸福,这辈子,我做过最正确的事就是离开你。”
“过去在你身上浪费的那些年就当送你了,从今往后,我不希望再和你有一丝瓜葛。”
随着话语说出口,魏澜的脸色变得惨白,最后瘫倒在地上。
说完我便转身离开了,不想多看他一眼。
过去我的伤痛全都是他带来的,哪能那么轻易原谅。
转身的瞬间,一抹明黄色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身穿龙袍的男人笑着朝我伸出手,等我扑进他的怀里。
原来幸福,触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