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更新时间:2025-11-14 22:01:19

第七章

贺云城在一片刺目的白光和消毒水的气味中醒来。

意识像是沉在深海里许久,才艰难地浮出水面。

第一个感觉,是胸口传来的、沉闷而有力的跳动。

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强劲而陌生。

这心跳声,和他记忆里自己的心跳,似乎有些不同。

更沉稳,更有力,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不属于他的生命力。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雪白的天花板,点滴架,还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

“贺团长,您醒了?”主治医生俯身,仔细检查着他的瞳孔和各项监测仪器,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手术非常成功。您的心脏移植手术很顺利,新的心脏功能良好。”

心脏……移植?

贺云城混沌的大脑捕捉到这个词,眉头蹙起。他想开口,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护士连忙用棉签沾了水,湿润他的嘴唇。

“捐赠者……”他声音嘶哑,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

医生似乎早有准备,语气平静而官方:“贺团长,请您放心,心脏来源完全合法合规。捐赠者是一位癌症晚期病人,血型与您完全匹配。根据规定和捐赠者的强烈意愿,相关信息需要保密。我们只知道,捐赠者是孤儿,希望匿名。”

孤儿?匿名?

贺云城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异样感。

但身体的虚弱和麻药退去后的疼痛,让他无法深入思考。

那点异样,很快被更强烈的生理不适所取代。

他重新闭上眼睛,感受着胸腔里那颗陌生的、蓬勃跳动的心脏,一种莫名的、空落落的感觉,悄然弥漫开来。

在医院又观察治疗了半个多月,贺云城才被批准出院。

警卫员开车送他回家。

车子驶入家属院,停在那个他住了三年、却从未感觉过一丝温暖的二层小楼前。

院子里静悄悄的,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几盆耐寒的冬青,也因为无人照料而显得有些蔫头耷脑。

贺云城推开门。

一股冰冷、空旷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子里和他离开时没什么两样,却仿佛更加死寂。

没有灯光,没有烟火气,甚至……没有那个总是悄无声息、像影子一样存在的女人。

唐以栀不在。

贺云城站在玄关,眉头习惯性地拧起。

第一反应是厌恶和烦躁。

她又想玩什么把戏?

是害怕因为顾曼曼中毒的事情被他追究,所以躲起来了?

还是……又想像上次绑架一样,搞一出苦肉计,博取同情?

“去查。”他脱下军大衣,随手扔在沙发上,声音带着久病初愈的沙哑和不耐烦的冷漠,“看看她又躲到哪里去了。找到人,直接带回来。”

“是,团长!”警卫员立正敬礼,转身出去了。

贺云城走到书房,在惯常坐的那张扶手椅上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等待的时间变得有些漫长。

这种不在掌控中的感觉,让他心底那股莫名的烦躁感越来越重。

他拉开抽屉,想找支烟,却摸到了一个硬硬的边角。

抽出来一看,是一张有些年头的黑白照片。

照片已经泛黄,边角磨损。上面是十几岁的唐以栀,扎着两个羊角辫,穿着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站在大院里的老槐树下,对着镜头笑得没心没肺,眼睛亮得像落满了星星。

那是他偷偷拍下的。

那时的她,明媚,张扬,像一团燃烧的小太阳,不管不顾地闯进他灰暗压抑的世界。

贺云城盯着照片上那张灿烂的笑脸,手指微微收紧。

心底某个角落,像是被针尖极快地刺了一下,泛起一丝尖锐的酸涩。

但随即,这丝酸涩就被更强烈的恨意和嘲讽所取代。

装得可真像。

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烦躁地将照片反扣着塞回抽屉最深处,仿佛那样就能将那段可笑的过往彻底掩埋。

不久,警卫员回来了,脸色有些忐忑。

“报告团长!……没有找到夫人。她常去的地方,可能认识的人,都问遍了,都说没看见。就像……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人间蒸发?

贺云城敲击桌面的手指猛地顿住。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混合着恼怒和一丝极细微恐慌的情绪,骤然攫住了他。

他猛地站起身,胸口那颗陌生的心脏不合时宜地重重一跳,带来一阵轻微的闷痛。

“继续找!”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挖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