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从城西宅院归来后，燕执冥似乎将某种积压已久的情绪宣泄了出去，又或许是沈晏无声的陪伴起了作用，他身上的“岁末郁症”明显缓和了许多。
虽依旧沉默寡言，但那股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毁灭性戾气，悄然消散了。
【叮！支线任务“缓解目标人物岁末郁症”完成！奖励已发放。】
沈晏看着系统空间里，用料粗糙、编织得甚至有些歪扭的“劣质同心结”，实在看不出它有什么特殊用处，只能暂时压下好奇。
年关终于在一种表面平静、内里暗涌的氛围中到来。
宫宴盛大而奢华，觥筹交错，歌舞升平。百官朝贺，说着吉祥话，眼神却难掩对御座上那位年轻帝王的敬畏。
燕执冥高坐龙椅，接受万邦来朝，神情淡漠，威仪天成。
他只在必要的时刻举杯，象征性地饮一口，冰冷的目光偶尔扫过殿下群臣。
沈晏作为御前侍墨，立在龙椅侧后方不甚起眼的位置，却能清晰地看到燕执冥隐藏在宽大袖袍中、微微蜷起的手指，以及他眼底深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倦。
这样的场合，于他而言，或许真的只是一场不得不演的戏。
宴至中途，燕执冥以更衣为由，离席片刻。沈晏自然紧随其后。
走出喧闹的大殿，寒冷的夜风扑面而来，带着雪后的清冽。
燕执冥站在廊下，深深吸了一口气，仰头望着墨蓝夜空中稀疏的星子。
“繁华落尽，终究是一场空。”他低声自语，像是说给沈晏听，又像是说给自己。
沈晏默默递上一杯早已备好的、温度恰好的雨前龙井。
燕执冥接过，捧着暖手。
他侧过头，看着沈晏被宫灯映照得格外柔和的侧脸。
“今日是除夕，你可有什么心愿？”
沈晏一愣，没想到暴君会问这个。
他沉吟片刻，谨慎答道：“奴才只愿……陛下龙体安康，江山永固。”
“套话。”燕执冥轻嗤，却并未动怒，“朕问的是你，沈晏，你自己的心愿。”
沈晏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自己的心愿？
活下去？完成任务？回到现代？这些都不能说。
他抬起头，望向夜空，眼神有些飘忽：
“奴才……小时候，最盼着过年。
“哪怕再穷，娘亲也会想办法给我做件新衣裳，包一顿有肉的饺子……
“若能再看一场烟火，便是顶顶开心的事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真实的怀念，那是属于原身沈晏，也属于每一个普通人对团圆和温暖的渴望。
燕执冥静静听着，没有打断。
沈晏收回目光，垂下眼睫。
“……后来这些都成了奢望。”
“如今能侍奉陛下身边，安稳度日，奴才已别无他求。”
这话半真半假，却足够触动人心。
燕执冥沉默良久，将杯中已微凉的茶一饮而尽。
“回去吧。”
...........................
回到宴席，气氛依旧热烈。
直到子时将近，辞旧迎新的时刻到来。
按照惯例，皇帝需登上宫城最高的观星台，燃放第一支烟花，寓意辞旧迎新，祈福来年。
燕执冥在百官簇拥下，缓步登上观星台。寒风猎猎，吹动他玄色绣金的龙袍，身姿挺拔如松，仿佛与这寂寥寒冷的夜空融为一体。
内侍奉上特制的巨型烟花和引信。
燕执冥拿起引信，却并未立刻点燃。
就在所有人都屏息等待帝王点燃迎新烟花时，燕执冥却做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举动。
他将手中的引信，递向了身旁的沈晏。
“你来。”
刹那间，所有目光，惊愕的、不解的、探究的，齐刷刷聚焦在沈晏身上。
沈晏也彻底懵了。
让他来点燃这象征意义重大的第一支烟花？这于礼不合！甚至会引来无数非议！
“陛下，这……奴才不敢！这不合规矩！”他慌忙跪下。
燕执冥却不容拒绝，直接将引信塞入他手中：
“朕说可以，便可以。”
“点吧。”
沈晏握着引信，手心里全是汗。
他抬头看向燕执冥。
在那双深邃的凤眸中，他没有看到戏谑或试探。
他忽然想起自己方才在廊下说的话——“若能再看一场烟火……”
难道……
心尖猛地一颤，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涌上胸腔。
他不再犹豫，在无数道复杂的目光注视下，站起身，走到烟花筒前，颤抖着，将引信凑近了旁边的火把。
“嗤——”
引信被点燃，火花迅速蔓延。
沈晏快步退到燕执冥身侧。
下一秒——
“咻——嘭！”
一道绚丽的火光冲天而起，在漆黑的夜空中轰然炸开，绽放出无比璀璨夺目的金色光芒，如同巨大的伞盖，照亮了整个皇城，也照亮了台下无数张仰望的脸。
紧接着，更多的烟花接连升空，将夜空渲染得五彩斑斓，流光溢彩。轰鸣声不绝于耳，几乎要震破耳膜。
在这震耳欲聋的喧嚣和极致的光影中，沈晏却感觉周围的一切都仿佛静止了。
他偷偷侧过头，看向身边的燕执冥。
烟花的明灭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那双总是盛满冰霜戾气的眸子，此刻被流光溢彩填满，竟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瑰丽。他微微仰着头，看着满天华彩，嘴角似乎……有了一丝极淡极淡的、近乎温柔的弧度。
沈晏看得呆了。
直到燕执冥察觉到他的视线，忽然转过头。
四目相对。
在漫天烟火的背景下，在辞旧迎新的喧嚣中，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沈晏的心脏猛地一跳，慌忙想要避开，却发现自己仿佛被那双眸子吸住了，动弹不得。
他看到燕执冥眸中自己的倒影，也看到了那倒影身后，漫天绽放的、如同梦境般的繁华。
燕执冥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叮！目标人物对宿主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35！】
系统的提示音将沈晏从失神中惊醒，他慌忙低下头，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泛起热意，心跳快得如同擂鼓。
燕执冥似乎低低地笑了一声，转回头，继续望向夜空。
但那短暂的对视，和那突如其来的好感度飙升，却在沈晏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
烟花表演持续了将近一刻钟才渐渐平息。
夜空重新恢复沉寂，只余下淡淡的硝烟味弥漫在空气中。
百官山呼万岁，仪式结束。
回紫宸殿的路上，两人依旧沉默。
但沈晏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