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潼关上下紧锣密鼓地按照燕执冥的部署进行准备。
沈晏因功被特许休整,但他只休息了一日,便主动回到燕执冥身边当值。
那件染血破损的软甲被收走,换了一件新的。
燕执冥对他似乎并无太多特殊对待,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杀伐果断的帝王。
但沈晏能感觉到,那些原本对他心存轻视的将领,看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真正的认可。
连赵锐见到他,也会微微点头致意。
这种感觉很微妙,让沈晏那颗一直悬着的心,稍稍落定了一些。
好感度提升到-35,虽然仍是负数,但已经脱离了“极度危险”的范畴,意味着他在燕执冥心中,或许不再是一个可以随手碾死的、纯粹的“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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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战的气氛日益浓重。
根据沈晏带回的地图和信息,燕执冥进一步完善了落鹰涧的埋伏计划。
威远将军率领的五千轻骑,早已悄无声息地潜入涧内,借助复杂地形和预先设置的陷阱完美隐匿。
镇国公率领的诱敌部队也开始在关外频繁活动,故意露出破绽。
沈晏站在潼关城头,能远远望见落鹰涧方向隐约的山峦轮廓。
那里即将成为决定这场战争胜负的关键,也将是无数生命的葬身之地。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贴身藏着的墨玉玉佩,冰凉的触感让他纷乱的心绪稍稍平静。
“怕了?”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沈晏一个激灵,连忙转身。
只见燕执冥不知何时登上了城楼,正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玄色披风在朔风中猎猎作响。
沈晏躬身行礼:“陛下,奴才确实有些紧张。”
燕执冥走到他身侧,与他一同望向落鹰涧方向。
“战争便是如此,一念生死,一役存亡。”
“你已做了你该做的,剩下的,交给将士们便是。”
沈晏沉默片刻,忍不住问道:“陛下……每次出征,都不会感到……不确定吗?”
燕执冥侧头看了他一眼。
“朕只知道,犹豫和仁慈,才是战场上最大的不确定。”
他的目光重新投向远方,变得悠远而深沉。
“朕能做的,便是在尸山血海中,杀出一条通往胜利的血路。无论代价是什么。”
那话语中的决绝与冷酷,让沈晏心头微颤。
他再次清晰地认识到,眼前这个男人,是在怎样残酷的环境中挣扎求生,又是踏着多少白骨才登上这九五之尊之位。
“陛下……”沈晏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是想问他年少时的经历?还是想问那个真正的“阿晏”?
话到嘴边,却都咽了回去。
此刻,似乎并非合适的时机。
燕执冥却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道:“等此战结束,朕有话问你。”
沈晏心中猛地一跳,抬头对上燕执冥深邃的眼眸。
“……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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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决战之日到来。
天色未明,燕执冥便已顶盔贯甲,手持长剑,立于帅旗之下。
沈晏作为御前侍墨,本应留在相对安全的城内,但燕执冥翻身上马后,却对他伸出了手。
“上来。”
沈晏愣住了。
周围的将领也皆是一怔。
“陛下,前方危险,沈侍墨他……”镇国公忍不住出声劝阻。
燕执冥目光扫过众人:“朕自有分寸。”
沈晏看着那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又看了看燕执冥那双不容置喙的眼睛,一咬牙,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下一刻,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他整个人便被轻而易举地提上了马背,落在燕执冥身前。
乌骓马不安地打了个响鼻。
沈晏僵直着身体,几乎能感受到身后胸膛传来的温热和铠甲冰凉的硬度,以及那强大而稳定的心跳声。
这个姿势过于亲密,也过于……危险。
他整个人仿佛被笼罩在燕执冥的气息之中,无处可逃。
“抱紧马鞍。”燕执冥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温热的气息。
沈晏脸上一热,慌忙依言抓住马鞍前的凸起。
“出发!”
随着燕执冥一声令下,大军开拔,如同黑色的洪流,涌向落鹰涧。
马蹄声震耳欲聋,旌旗遮天蔽日。
沈晏坐在马背上,感受着身下骏马的奔腾和身后男人坚实的存在,心中的恐惧竟奇异地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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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抵达预定位置时,诱敌的战斗已经打响。
远远望去,可以看到镇国公率领的部队且战且退,佯装不支,将大批戎族骑兵引入了落鹰涧那狭窄的入口。
喊杀声、兵刃撞击声、战马嘶鸣声混杂在一起,震动着山谷。
燕执冥勒住战马,静静地看着,如同蛰伏的猛兽,等待着最佳的攻击时机。
沈晏屏住呼吸,心脏随着战鼓的节奏剧烈跳动。
时间一点点流逝,当最后一股戎族骑兵也完全涌入落鹰涧时——
燕执冥眼中寒光乍现,长剑猛然前指!
“杀——!”
一声令下,蓄势待发的玄甲骑兵如同离弦之箭,以燕执冥为锋矢,悍然冲向了落鹰涧口!
沈晏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惯性袭来,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后靠去,紧紧贴住了燕执冥的胸膛。
风声在耳边呼啸,两侧的景象飞速倒退,他只能死死抓住马鞍,闭上眼睛,感受着这雷霆万钧般的冲锋。
刀剑砍入骨肉的声音,濒死的惨嚎,战马的悲鸣……各种声音混杂着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沈晏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他强忍着没有吐出来。
他知道,此刻他就在这场血腥风暴的中心,而身后这个男人,正是这场风暴的主宰。
燕执冥的剑法简洁而高效,每一次挥出都必然带起一蓬血雨。
他仿佛化身杀神,所向披靡,玄色铠甲很快被敌人的鲜血染透。
沈晏被他牢牢护在身前,竟没有受到半点伤害。
偶尔有流矢或刀光袭来,也被燕执冥或用剑格开,或用铠甲硬抗下。
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战场上,沈晏竟然感受到了一种诡异的……安全。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喊杀声渐渐平息。
落鹰涧已然成了一座巨大的坟墓。
戎族精锐伏尸遍地,残存的也被分割包围,负隅顽抗。
燕执冥勒停战马,低头看了一眼怀中脸色苍白、紧闭双眼的沈晏。
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睁眼。”他命令道。
沈晏颤抖着睫毛,缓缓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惨烈景象。浓重的血腥味几乎让他窒息。
“看清楚了。”
“这就是战争,这就是朕要走的路。”
“白骨铺就,鲜血浇灌。”
沈晏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一名装死的戎族将领,猛地从尸堆中暴起,手中弯刀直劈燕执冥后心!
“陛下小心!”沈晏瞳孔骤缩,想也没想,几乎是本能地,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后一撞!
燕执冥被他撞得身形微微一偏。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
沈晏只觉得肩胛处传来一阵剧痛,温热的液体瞬间浸透了衣衫。
那戎族将领的弯刀,堪堪擦着燕执冥的铠甲边缘,深深砍入了沈晏的左肩!
“找死!”
燕执冥眸中瞬间涌起滔天煞气,反手一剑,直接将偷袭者的头颅斩飞!
他迅速揽住沈晏软倒的身体,低头查看他的伤势。当看到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和汩汩涌出的鲜血时,他周身的气息变得无比骇人。
“传太医!!!”他厉声吼道。
沈晏疼得眼前发黑,意识模糊间,只感觉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捂住了他流血的伤口,另一只手将他更紧地圈在怀里。
他好像……听到燕执冥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好像是……
“蠢货……谁让你挡的……”
那声音,似乎失去了往日的冰冷和平静,带着一种压抑的颤抖。
是错觉吧……
沈晏彻底陷入了黑暗。
【叮!检测到宿主为保护目标人物身受重伤,触发隐藏判定……】
【叮!目标人物对宿主好感度+20!当前好感度:-15!】
【警告:宿主生命体征正在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