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一夜未眠。
【系统,真正的阿晏,还活着吗?】
【信息不足,无法判断。此条世界线存在大量未知与扰动。】
沈晏苦笑。
也是,如果系统什么都知道,这任务也不会如此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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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沈晏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去乾元殿当值。
他比以往更加谨慎,几乎不敢抬头与燕执冥对视,生怕那双锐利的凤眸看穿他心底因知晓秘密而产生的惊惧与异样。
燕执冥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常沉默。
在批阅完一份奏折的间隙,他端起沈晏奉上的花草茶,淡淡开口:“今日怎的如此安静?舌头被猫叼了?”
沈晏心中一紧,连忙躬身:“回陛下,奴才……奴才昨夜未曾睡好,精神不济,恐失仪冲撞陛下,故不敢多言。”
燕执冥瞥了他一眼,目光在他眼下的青黑处停留一瞬:“哦?因何睡不好?”
“许是……许是昨夜风大,窗棂作响,惊扰了睡眠。”沈晏胡乱找了个借口。
“是么。”燕执冥不置可否,饮了口茶,“朕还以为,你是听说了江南之事,心有戚戚。”
沈晏头皮一麻。
果然,暴君还是将他的异常与江南联系起来了。
“奴才不敢妄议朝政,只是……只是听闻陛下欲派镇抚司前往,想必能肃清奸佞,还江南朗朗乾坤。”
燕执冥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
“朗朗乾坤?这世间,何处不是藏污纳垢?区别只在于,是粉饰太平,还是将其彻底掀开,见见下面的脓血。”
“朕年少时,也曾以为某些地方、某些人,是不同的。”
“后来才明白,不过是自欺欺人。”
沈晏垂着头,不敢接话。
殿内陷入沉寂。
良久,燕执冥道:“抬起头来。”
沈晏依言抬头,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燕执冥看着他,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他的皮囊,审视他灵魂最深处的战栗。
“你怕朕,朕知道。”
“但你眼中,除了恐惧,似乎还多了点别的东西。”
沈晏心脏狂跳,几乎要窒息。
“是……是敬畏。”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敬畏?”燕执冥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是觉得朕手段酷烈,杀人如麻?”
“奴才不敢!”
“无妨。”
燕执冥站起身,走到沈晏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这宫里宫外,如此想朕的人,不计其数。朕不在乎。”
他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拂过沈晏的眼角,那里因为极度紧张而微微湿润。
“朕只是好奇,你这份新添的‘敬畏’,从何而来?”
沈晏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停滞了。
“是因为冯远?还是因为……你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想起了什么不该想的?”燕执冥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残忍。
沈晏的脑子一片空白。
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步上前任“阿晏”的后尘时,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王德贵略显惊慌的声音:
“陛下!陛下!北境八百里加急军报!”
燕执冥的动作顿住,眼中的探究被冷厉取代。
他收回手,转身:“进来!”
王德贵连滚爬爬地进来,呈上一封插着羽毛的信函。
燕执冥拆开快速浏览,脸色瞬间阴沉如水,周身戾气暴涨,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骇人。
“好!好一个戎族!好一个里应外合!”他猛地将信函拍在御案上,发出巨响。
“传旨!召兵部、户部、镇国公、威远将军即刻入宫议事!”
“是!”王德贵慌忙退下。
燕执冥深吸一口气,似乎想压下翻涌的杀意,他看了一眼仍僵在原地的沈晏,冷冷道:“滚出去候着!”
“是!奴才告退!”沈晏如蒙大赦,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退出了大殿,后背已被冷汗彻底浸湿。
他靠在冰凉的廊柱上,大口喘着气,心中后怕不已。
刚才那一瞬间,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若非军报来得及时,他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北境……又出事了?而且听起来,似乎还有内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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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整个皇宫都笼罩在一片紧张压抑的气氛中。
乾元殿内灯火通明,武将文臣进进出出,争论不休。
燕执冥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阴沉,处置起办事不力的官员也愈发狠辣果断。
沈晏作为御前侍墨,得以旁听部分议事,逐渐拼凑出了事情轮廓。
原来戎族上次受挫后并未死心,反而勾结了朝中某些势力,里应外合,设计埋伏,导致前往北境增援的一支精锐部队遭受重创,主将重伤,副将阵亡,粮草辎重损失惨重。
北境局势急转直下,边关告急。
燕执冥力排众议,决定御驾亲征。
这个消息一出,朝野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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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征日期定在十日后。
宫内宫外都为此忙碌起来,紧张的氛围冲淡了一切。
连沈晏都暂时从“阿晏”带来的阴影中解脱出来,转而担忧起自己的小命——暴君要御驾亲征,他这个“御前侍墨”该怎么办?
很快,答案揭晓。
燕执冥在点将之后,目光扫过垂手侍立的沈晏,淡淡道:“你,随驾。”
沈晏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随……随驾出征?去北境那种苦寒之地?还要直面刀光剑影?
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现代灵魂,去了战场不是送死吗?!
【系统!我能不去吗?战场啊!会死人的!】
【任务目标移动,宿主需跟随。宿主死亡等同于任务失败,将触发灵魂湮灭。】
沈晏:“……” 横竖都是死是吧!
他试图做最后的挣扎:“陛下,奴才……奴才不通武艺,手无缚鸡之力,随军只怕……只会拖累陛下……”
燕执冥睨了他一眼:“朕身边,不缺冲锋陷阵的猛将。”
“带上你,自有你的用处。”
用处?什么用处?在阵前给敌人讲笑话把他们笑死吗?还是关键时刻把他扔出去当人肉盾牌?
沈晏内心疯狂吐槽,面上却只能恭顺地应下:“……奴才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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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前夜,沈晏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收拾行装。
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不过是几件换洗衣物和那枚墨玉玉佩。
他看着那枚獬豸玉佩,心情复杂。
这或许是燕执冥给他的一道护身符,也可能只是随手赏下的小玩意儿。
但如今,这却成了他与那个暴君之间,除了系统任务外,最直接的联系。
他将玉佩小心地贴身藏好。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是王德贵。
“沈侍墨,陛下传你过去。”
又传?沈晏心里一紧,这大晚上的,暴君又想干嘛?
他惴惴不安地来到紫宸殿,发现燕执冥并未像往常那样在批阅奏折或作画,而是穿着一身利落的玄色劲装,站在殿中央,手中拿着一把造型古朴的长剑,正在缓缓擦拭。
烛光映照下,他身姿挺拔,眉目冷峻,少了几分平日的帝王威仪,却多了几分沙场宿将的锐利与煞气。
“明日便要启程,你可准备好了?”燕执冥头也不抬地问道。
“回陛下,奴才……准备好了。”
“怕吗?”
“……怕。”
燕执冥终于抬眼看他,烛光在他深邃的眸中跳跃:“倒还算诚实。”
他归剑入鞘,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朕第一次上战场时,也怕。”
燕执冥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声音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那时朕还不是皇帝,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被丢到军中历练。”
“第一仗,身边熟悉的人就死了大半,血溅了朕一脸。”
沈晏屏息听着。
“但怕没用,战场上,越怕死得越快。”
燕执冥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看着沈晏。
“你想活着回来,就记住两点。”
“一,紧跟朕的身后,寸步不离。”
“二,收起你那无用的仁慈。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沈晏心中一震,连忙躬身:“奴才……谨记陛下教诲。”
“这个,给你。”燕执冥从旁边拿起一件东西,扔给沈晏。
沈晏手忙脚乱地接住,入手微沉,是一件做工精致的软甲,触手冰凉柔韧。
“穿上它。刀剑无眼,别还没到北境,就死在流矢之下。”
沈晏捧着那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软甲,心情更加复杂。
这暴君……是在关心他的死活?
“谢陛下赏赐!”他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恭敬谢恩。
燕执冥摆了摆手:“退下吧,明日卯时,校场点兵,不得延误。”
“是。”
沈晏抱着软甲,退出紫宸殿。
夜风吹在他滚烫的脸上,带来一丝凉意。
【叮!目标人物对宿主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