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好声音的热度，如同夏日的骤雨，来得迅猛，退去得却缓慢。杜沐阳和安东隅那“一热一冷”、“一动一静”的组合，意外地击中了众多女生的心巴。谁会不喜欢两个颜值在线、风格迥异的少年同台呢？尤其当其中一个还带着生人勿近的神秘感时，那种吸引力几乎是成倍增长的。
于是，高二（三）班教室门口，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课间、午休，总有三五成群的女生，假装不经意地经过后门，视线或大胆或羞涩地投向靠窗的那个位置。窃窃私语声、低低的欢笑声，像细密的蚊蚋，嗡嗡地萦绕在教室外围。
“快看快看，那个就是安东隅！”
“他低头看书的样子好帅啊……”
“旁边那个是杜沐阳吧？他笑起来好阳光！”
“他们俩关系真的好好哦，表演的时候配合超默契！”
杜沐阳对此倒是适应良好，甚至有些乐在其中。他天生就是人群的焦点，享受这种被关注的感觉。有女生大胆地过来送水或者小零食，他都会笑嘻嘻地接下，跟人聊上几句，偶尔还会指着安东隅开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别看他那样，弹吉他厉害着呢，就是人太闷！”
而安东隅，则彻底陷入了困扰。
那些探究的、好奇的、甚至带着爱慕的目光，像无数细小的针，扎在他敏感的神经上。他厌恶这种被当成“景观”围观的感觉。原本教室后窗是他隔绝喧嚣的屏障，如今却成了展示他的橱窗。
他的应对方式，是筑起更高的冰墙。
他对所有投注过来的视线一律无视，对那些试图搭讪或递情书的女生，回应只有更甚从前的冰冷和沉默。有人鼓起勇气把包装精美的礼物放在他桌上，他会看也不看，直接推到桌角，任其孤零零地待在那里，直到主人讪讪地拿走，或者被值日生当成垃圾清理掉。
他的冷漠，几乎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
“喂，东隅，那个三班的班花又来看你了。”杜沐阳用手肘碰了碰他，挤眉弄眼。
安东隅连眼皮都没抬，只是将手中的书翻过一页，周身散发的冷气足以让周围三米自动降温。
“啧，真无情。”杜沐阳咂咂嘴，却也没再多说。他了解安东隅，知道这已经是他的极限，再逼他，恐怕连自己这个朋友都要被冻伤。
白桑榆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情复杂。
她看到安东隅因为不胜其扰，课间宁愿跑去图书馆最偏僻的角落，或者干脆待在空无一人的顶楼天台，也不愿留在教室。她看到他在被人注视时，那微不可察蹙起的眉头和更加紧绷的下颌线。她知道，这种突如其来的“走红”，对他而言不是享受，是折磨。
同时，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微妙的酸涩感，也在心底悄然滋生。看到那么多女生明目张胆地表达对安东隅的好感，看到他（尽管是冷漠地）存在于那么多人的视线和话题中心，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威胁感。仿佛她小心翼翼守护了这么久、才勉强靠近一点点的小世界，突然闯入了许多不请自来的访客。
但她也清楚地知道，安东隅对待所有人，都是同等的、毫无差别的冷漠。那些汹涌而来的好感，如同撞上冰山的海浪，除了粉身碎骨，激不起任何回应。
这天下午，一个隔壁班的女生，在朋友的鼓动下，红着脸，拿着一个精致的信封，径直走到了安东隅桌前。
“安……安东隅同学，”女生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这个……请你收下。”
全班的目光，或明或暗地聚焦过来。
安东隅正在写作业，笔尖没有丝毫停顿，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女生的脸更红了，拿着信封的手悬在半空，进退两难，眼眶开始泛红。
气氛一时间尴尬到凝固。
白桑榆的心也揪紧了。她不忍心看那个女生如此难堪，正想开口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
突然，安东隅放下了笔。
他抬起头，那双浅色的眼睛没有任何情绪地扫过那个信封，然后落在女生泫然欲泣的脸上。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致命的冷淡：
“不需要。请拿走。”
没有多余的字眼，没有刻意的羞辱，只是最直接的拒绝。
女生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她把信封往他桌上一放，转身就跑出了教室。
安东隅看着桌上那个突兀的粉色信封，眉头紧锁，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烦躁。他伸出手，用两根手指拈起那个信封，像是拈着什么脏东西，径直起身，走到教室后面的垃圾桶旁，毫不犹豫地丢了进去。
“哐当”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白桑榆。
她知道他会拒绝，但没想到会如此……决绝。她看着他从垃圾桶边转身回来的冷漠侧脸，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她为那个女生感到些许难过；另一方面，一种隐秘的、可耻的安心感，又悄悄冒头——看，他还是那个他，对所有人都一样。那些汹涌的浪潮，并未能撼动他分毫。
安东隅坐回座位，重新拿起笔，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杜沐阳张了张嘴，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都没说。
放学后，人群散去，教室恢复安静。白桑榆收拾着书包，看着窗台上那盆长势良好的薄荷，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它安静地在那里，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它无关。
安东隅也正准备离开，他看了一眼那盆薄荷，伸出手，极其自然地调整了一下叶片的方向，让它们能更均匀地接受最后一点夕照。
这个细微的动作，落入了白桑榆眼中。
她忽然明白了。
无论外面有多少喧嚣，有多少人试图靠近，他真正的世界，依旧只有那么小。容纳着一盆薄荷，一个吵吵嚷嚷却真心相待的朋友杜沐阳，以及……或许，还有一个已经习惯了存在，不再被他刻意排斥的同桌——她。
他对待全世界的冷漠，或许，正是为了守护这片微小世界的宁静。
而她要做的，不是成为那喧嚣的一部分，而是继续安静地，待在这个被他划定的、有限却真实的世界里。
她背起书包，走到他身边，像往常一样，轻声说：“明天见。”
安东隅正在拉书包拉链的动作顿了顿，没有抬头，却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嗯。”
声音依旧很轻，但白桑榆听到了。
她弯起嘴角，率先走出了教室。
意外的涟漪终将平息，而有些东西，在波澜之下，似乎沉淀得更加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