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府的烫金请柬放在书房的红木桌上,让林天豪直接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百花诗会特别点名......务必到场!!”
林天豪围着桌子转圈,嘴里反复念叨着这几个词,眉头拧成了死结,
“鸿门宴!这绝对是鸿门宴!
长公主那是何等人物?先帝最宠爱的女儿,当今陛下的亲姐姐。
她办的宴会去的都是顶尖的皇亲国戚、才子勋贵。
点名让你这小混蛋去?准没好事。”
林富贵被他爹转得头晕,打了个哈欠,用小手指掏了掏耳朵:
“不去不就完了?就说我拉肚子,腿断了,感染风寒快死了。”
“放屁!”
林天豪猛地站定,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长公主亲自点名,你敢不去?那是打皇家的脸。
你爹我这颗脑袋还要不要了?”
“那怎么办?”
林富贵两手一摊,摆烂道,
“去了万一又说错话,不一样完蛋?”
林天豪被噎得说不出话,喘了几口粗气,颓然瘫坐在太师椅上揉着太阳穴:
“让你娘知道,非得扒了我的皮。
不行,我得想想,得好好想想。”
林富贵看着他爹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心里那点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他爹平时虽然怂,但在官场上也算个滑不溜手的老油条,怎么一个长公主的请柬就把他吓成这样?
这长公主是三头六臂还是怎么着?
而且他总觉得他爹有点不对劲。
不只是因为请柬,而是那种隐藏在惧意之下的,一种更深层的东西。
比如,他爹一个户部侍郎,怎么会对皇室成员、勋贵之间的隐秘关系了解得那么清楚?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官员该知道的范畴了。
夜深人静,林府一片沉寂。
林富贵猫着腰悄无声息地溜到了他爹书房的外面。
书房里还亮着灯,窗纸上映出林天豪来回踱步的焦躁身影。
他绕到书房侧面,那里有个放杂物的小隔间,与书房仅一墙之隔,墙上还有个用来通风换气的小气窗。
这是他以前躲猫猫时发现的宝地,趴在那里能隐隐约约听到书房里的谈话声。
他刚把耳朵贴上去,就听见里面传来他爹的声音,不再是白天的气急败坏,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沉稳。
“目标确认了?‘鼬鼠’最近在城西那几家赌坊活动很频繁?”
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回应道:
“是,指挥使。
线报显示,他欠下了巨债,急于脱手那份‘名单’,买家很可能就在近期接触。”
指挥使?林富贵心里咯噔一下。
他爹在跟谁说话?
林天豪的声音再次响起:
“名单必须拿到,不能落入北燕细作之手。
必要时,清理掉鼬鼠。手脚干净点,伪装成赌债纠纷。”
“属下明白。只是指挥使,长公主那边突然邀请公子,属下担心是否与我们正在查的案子有关?
长公主府门下清客众多,难保没有......”
“我知道。”
林天豪打断他,声音里透着一丝烦躁,
“这正是我担心的。
长公主此举用意不明,或许只是好奇,或许是有人想借富贵来试探我。
你们加派人手,暗中保护富贵,但绝不能暴露身份。
至于长公主府......我亲自去会会。”
“是!”
接着是窗户极轻微的一声响动,那陌生的气息便消失了。
书房里只剩下林天豪沉重的叹息声。
林富贵趴在隔间,小心脏怦怦直跳。
指挥使?名单?北燕细作?清理?
他爹不是在户部管钱粮的吗?怎么听起来像个杀手头子?
他越想越心惊,忍不住想凑近气窗看得更仔细点,脚下却不小心踢到了一个闲置的花盆。
“哐当”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谁?”
书房内传来林天豪一声凌厉的低喝,紧接着是快速逼近的脚步声。
林富贵吓得魂飞魄散,转身想跑却已经来不及了。
书房门被猛地拉开,林天豪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眼神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油腻和怂包样。
四目相对。
林天豪看到是儿子,眼中的杀机瞬间褪去。
“臭小子!你在这里干什么?”
他一把将林富贵拎进书房,反手关上门,压低声音吼道。
林富贵被他爹这突如其来的气势镇住了,结结巴巴的说道:
“我......我睡不着,出来溜达。”
“溜达?溜达到我书房外面听墙根?”
林天豪气得额头青筋直跳,
“你听到什么了?”
“听到你说什么指挥使.......名单......还有北燕。”
林富贵看着他爹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不敢撒谎,小声嘟囔了出来。
林天豪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他盯着儿子,沉默了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眼神变幻不定,最终所有的情绪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走到书案后,在一个隐蔽的角落按了几下,只听“咔哒”一声轻响,书案侧面弹开了一个暗格。
林天豪从里面取出一枚玄黑色的令牌,令牌造型古朴,上面刻着一个狰狞的鬼首浮雕,下方是一个“影”字。
他将令牌“啪”地一声放在林富贵面前的桌子上。
“看清楚了?”
林天豪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林富贵从未听过的威严,
“这才是你爹我真正的身份。
大炎王朝影卫指挥使,直属于陛下,负责监察百官,刺探情报,清除叛逆与敌国细作。”
林富贵张大了嘴巴,看着那枚散发着阴冷气息的令牌,又看看眼前气场全开的老爹,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
“所以爹你平时都是装出来的?”
林富贵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崩塌。
那个怕老婆、爱逛青楼、在皇帝面前腿软的老爹,居然是特务头子?
“不然呢?”
林天豪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带着嘲讽的笑意,
“难道敲锣打鼓告诉满朝文武,我林天豪是陛下藏在暗处的刀子?
你爹我能活到现在,靠的就是这副不成器的皮囊。”
他收起令牌,重新坐回椅子上,目光复杂地看着儿子:
“现在你知道了。
这是诛九族的大罪,泄露出去咱们全家,包括你娘,都得死。”
林富贵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用力摇头。
林天豪看着他这副样子,语气缓和了些,带着一丝无奈:
“本来不想让你这么早知道。
但你小子太能惹事了!运气又邪门。
现在更是被长公主盯上,再让你蒙在鼓里瞎闯,迟早把咱们全家都坑死。”
他朝林富贵招招手。
林富贵犹豫了一下,还是磨磨蹭蹭地走过去。
林天豪一把将他揽过来,父子俩头碰头,声音压得极低:
“既然知道了,以后就得帮着你爹我打掩护,明白吗?
咱们爷俩,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他从暗格里又取出一个看似普通的铜钱,塞到林富贵手里:
“这是影卫的紧急联络信号,遇到真正的危险,用力捏碎它,附近若有我们的人,会立刻赶来。”
林富贵握着那枚冰凉的钱,感觉重逾千斤。
他抬头看着老爹,第一次觉得这张熟悉的脸变得如此陌生又可靠。
“那长公主的诗会还去吗?”
他小声问道。
“去!为什么不去?”
林天豪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不光要去,还要风风光光地去。
她不是想试探吗?咱们就让她看看,我林天豪的儿子,就是个运气好了点的普通八岁娃娃。
你越表现得天真烂漫,无心机,他们反而越摸不透底细。”
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语气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记住,从现在开始,你明面上还是那个逛青楼、气先生、胡说话的小纨绔。
暗地里,你是老子的眼睛和耳朵。
咱们父子联手,把这京城的水给它搅浑。”
林天豪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富贵,准备一下。
明天爹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城西的‘富贵赌坊’。
咱们去给那帮躲在阴沟里的老鼠,好好添点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