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仙子”身影开始重叠摇晃。
他努力想看清,却只觉得眼皮重逾千斤。他含糊地又念了一句: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身体便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向地上倒去。
“公子!公子!”
糜凌月惊呼一声,再也顾不得矜持,一个箭步上前。
所幸她从小也习过些强身健体的武艺,力气远胜寻常闺秀。
她险险地扶住了楚天下坠的身体,只觉入手沉重。
她咬着牙,半扶半抱,颇为吃力地将这高大俊朗的男子挪回亭中,让他靠坐在亭子的栏杆上。
做完这一切,糜凌月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微微喘息。
她坐在楚天身边,看着他安静沉睡的侧脸,俊朗的轮廓在夕阳余晖下显得格外柔和。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拂开落在他额前的一缕碎发。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她一遍又一遍,无声地默念着这四句诗,每一个字都像带着魔力,敲打在她的心弦上。
她望着楚天沉睡的脸庞,眼神越来越亮,越来越柔和,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愫在心中疯狂滋长。
她发现,自己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被这个陌生男子彻底折服了!
他的诗才,如同浩瀚星河,璀璨夺目,无人能及!
他的风姿,醉后更显洒脱不羁,卓尔不群!
这......这不正是她内心深处一直渴望的、能与她灵魂共鸣的良人吗?
如果说原本她对于嫁给六皇子只是比较反感,因为她也了解自己的宿命,
就是联姻,但是现在她已经完全不想嫁给那个素未谋面的六皇子了。
她糜凌月,何曾在乎过什么权势地位?
她所求的,不过是一个才华横溢、能与她琴瑟和鸣的知己良人!
一个无比清晰、甚至带着叛逆快意的念头,在她心中轰然炸响:
退婚!这桩强加于她的婚约,她不要了!
她的心,已经完完全全被眼前这个在桃园醉吟、惊才绝艳的陌生公子所占据!
无论他是谁!
桃园外,小径旁,
蓝溪退出桃园,一眼就看到了在路口踱步的善羽冠。
她刚才在小姐那里受的气,正愁没处撒,立刻柳眉倒竖,气势汹汹地冲了过去。
“喂!那个姓善的!”
蓝溪指着善羽冠的鼻子,
“你说!刚才是不是在骗我和小姐?”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认定善羽冠没安好心。
“呃......”
善羽冠被蓝溪这兴师问罪的架势弄得一时语塞。
他素来能言善辩,但此刻事实摆在眼前——天哥不仅在家,
还被她们撞见醉吟的模样,虽然效果出奇的好,
但这“欺骗”的帽子,他一时还真不好摘掉。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快说!那个正主楚天到底躲哪儿去了?
是不是真如我所料,出去鬼混了?”
蓝溪见善羽冠语塞,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步步紧逼。
善羽冠叹了口气,知道瞒不住了,索性摊牌:
“蓝溪姑娘息怒。其实......刚才在亭子里吟诗的那位,就是天哥,楚天。”
“什么?”
蓝溪杏眼圆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里面那个喝酒吟诗的就是楚天?”
“正是。”善羽冠肯定地点点头。
“这...”
蓝溪彻底愣住了,回想刚才小姐看那醉汉的眼神,
那分明是......是心动的光芒!
她家眼高于顶、视京城才子如无物的小姐,竟然对那个醉汉?这冲击太大,让她一时无法消化。
“对了!”
蓝溪猛地想起关键,再次揪住不放,
“那你刚才为什么骗我们说楚天不在?还推三阻四不让我们进?
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她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善羽冠。
“呃......这个嘛。”
善羽冠面露难色,眼神飘忽。
难道要他说实话,是因为天哥当时正喝得烂醉如泥,怕给未来皇子妃留下极其恶劣的第一印象?
“说不说?”
蓝溪见他那副支支吾吾的样子就来气,闪电般出手,一把抓住善羽冠的手臂,反向一拧!
“哎哟!”
善羽冠猝不及防,只觉得手臂一阵剧痛,
骨头都像是要裂开了,疼得他龇牙咧嘴,风度全无,
“你......你这女子,怎地如此无礼!快放手!”
“哼!对付你这种油嘴滑舌、心怀鬼胎的家伙,讲什么礼数?说不说?”
蓝溪手上再次加力,她可是实打实的练家子。
“嗷——!”善羽冠疼得冷汗直冒,感觉胳膊真要断了,
“你.......你别欺人太甚!我.......我不说!”
他也是有骨气的,总不能说是怕你家小姐嫌弃我家天哥喝醉吧?那也太丢人了!
“嘴还挺硬!”
蓝溪冷笑,手上力道又重了三分。
“蓝溪!你在做什么?快住手!不得无礼!”
糜凌月清冷中带着一丝焦急的声音及时传来。
她已从桃园深处走出,脸颊上还残留着一丝未褪尽的红晕。
“小姐!”
蓝溪一惊,连忙松开手,退到糜凌月身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糜凌月快步上前,看着善羽冠疼得脸色发白、揉着手臂的样子,歉然道:
“先生,实在对不住!这丫头被我惯坏了,性子急躁,多有冒犯,您没事吧?”
善羽冠活动了下手臂,虽然还疼,但骨头应该没事,他强笑道:
“无妨无妨。”
糜凌月转头,板起脸对蓝溪道:“你呀!还不快给善先生赔礼道歉!回去再罚你!”
蓝溪不情不愿,但在糜凌月严厉的目光下,只得低着头,瓮声瓮气地说:“对不起,善先生。”
“回去再跟你算账!”
糜凌月低声斥了一句,随即转向善羽冠,
脸上瞬间又浮起那种带着好奇、期待甚至一丝羞涩的复杂神情,
“善先生,方才在亭中那位......那位吟诗的公子,不知是何方高人?可否告知姓名?”
善羽冠看着糜凌月眼中那藏不住的光彩,心中了然,微笑道:
“糜小姐,亭中那位,正是我家天哥,楚天。”
“他就是楚天?”
糜凌月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
那双美丽的眸子瞬间亮得惊人,仿佛盛满了整个星河。
人生最大的惊喜莫过于此!本以为是被迫跳入火坑,却发现火坑里竟是梦寐以求的宝藏!
她强压着心头的狂喜,但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和瞬间明媚起来的神情,却泄露了一切。
“正是。”
善羽冠再次肯定。
“我......我知道了,善先生。”
糜凌月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那我就先告辞了。”
她此刻心乱如麻,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消化这巨大的、颠覆性的惊喜。
善羽冠有些意外:“糜小姐不等等吗?等天哥醒了,你们可以好好聊聊?”他指了指桃园深处。
“不了,不了!”
糜凌月连忙摆手,脸上飞起红云,
“家父还在府中,我需得早些回去复命,免得他担忧。”
她找了一个再合理不过的理由。
“那在下送送小姐?”善羽冠提议。
“不必麻烦先生了。”
糜凌月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桃园深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
“楚天他还在里面睡着,烦请先生将他好生扶回房中歇息吧,在外面容易着凉。”
善羽冠心中了然,笑着应道:“糜小姐放心,我这就去照顾天哥。”
“有劳先生了。”
糜凌月微微颔首,这才带着依旧一头雾水、但明显感觉到小姐心情大变的蓝溪,转身向院外走去。
糜凌月的马车辚辚驶离小院。
车厢内,蓝溪终于忍不住,凑近糜凌月,挤眉弄眼地调侃道:
“小姐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看上那个醉醺醺的楚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