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帐子烧起来了!快来人啊!”
门外的守卫被这骤起的惊呼吓得心头一紧:
“怎么回事儿?”
“听郡主的声音,好像是房里着火了。”
另一人探头往门缝里瞅,隐约能看见屋内橘红色的火光跳动。
“殿下吩咐过,郡主心眼儿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
先开口的守卫还在犹豫,可话没说,就被后一个人打断了:
“你脑子被驴踢了,要真烧起来把郡主伤到,你我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而且这可是殿下的卧房!”
说着他狠狠推了同伴一把。
“你快去前院叫人拿水救火,我先开门看看情况。”
钥匙“咔嗒”插进锁孔,柳眠酥躲在门后,心脏狂跳,手中则紧紧攥着一根刚从床架上卸下的沉重木楔。
门被推开的瞬间,浓烟裹挟着火星扑面而来。
守卫下意识眯眼咳嗽,刚要跨步进去喊人,就见一道纤细的身影从门后猛地窜出。
柳眠酥攥着木楔,用尽全力砸向他后颈。
“咚”一声闷响,守卫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柳眠酥丢下木楔,又往燃烧的沙帐里丢了块沾了灯油的锦帕。
火舌瞬间蹿得更高,浓烟彻底弥漫了整个厢房。
这就当她留给萧沉壁的礼物了。
在烟雾掩护下,她脚步飞快地绕开正院,直奔西侧的抄手游廊。
上辈子给萧沉壁做学生时,她曾多次出入这座府邸。
清楚的知晓那边连通仆役院落,巷子多、杂物密,最容易脱身。
身后,去叫人的守卫带着救火的仆役们匆匆赶来,叫嚷声、泼水声混着火焰的噼啪声此起彼伏。
柳眠酥一路躲躲藏藏,竟真的让她避开了匆忙救火的人群,摸到了一处偏僻的角门。
天助她也,角门竟未落锁。
她毫不犹豫地推开角门,闪身钻了出去。
瞬间融入外面漆黑曲折的巷弄之中,拼命奔跑,直到再也听不到身后的喧嚣。
*
这边侍卫来到萧沉壁身边,压低声音道:“殿下,您的卧房起火了。”
萧沉壁听完话,并无惊怒之色,只是淡淡道:
“无碍,人想必已经跑了,你们把火扑了就是。”
侍卫面露诧异,随即领命退下。
而萧沉壁则抬手示意周围的弓箭手收起武器。
他看向柳隐舟,忽然笑了笑:“看在世子爱妹心切的份上,本王就同意这笔交易了。”
对于他突然的转变,柳隐舟眉头紧锁,心有疑虑:
“我要先见到眠酥。”
萧沉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慢条斯理地道:
“放心,郡主安然无恙,只要你东西交出来,本王即刻送郡主回家,否则本王有的是时间在这里跟你耗着,只是不知道,郡主是否耗得起?”
柳隐舟心中疑虑更深,不过在权衡利弊,挣扎片刻,他还是道:
“好,东西我现在就给你。”
“痛快。”萧沉壁伸出手。
柳隐舟垂眸,最终从怀中取出一个薄薄的油纸包,递了过去。
那里面包着的,正是足以扳倒王谦甚至牵连萧沉壁的铁证。
萧沉壁接过,仔细查验后,满意地收入袖中。
然后,他对着柳隐舟,露出了一个近乎恶劣的笑容:“世子现在可以回府了。”
柳隐舟一愣,随即脸上浮起怒色:
“你耍我?眠酥到底在哪儿!”
萧沉壁摊摊手,语气轻松:
“她现在不在本王这里,已经回府了。”
“殿下这么两句话,就想打发走我吗?”
柳隐舟根本不信。
“若是不信,回家看看便知,若郡主没回去,欢迎世子随时回来,拆了本王这府邸。”
萧沉壁微笑的望着他:
“本王,恭候大驾。”
柳隐舟被他这番话说得将信将疑,心中怒火翻腾,却又抓不住任何把柄。
他不再多言,转身带着侍卫快步离去。
他必须立刻回府确认。
柳隐舟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后,萧沉壁身边的侍卫统领低声道:
“属下实在没想到,那柳世子素来以清正廉洁、铁面无私闻名,竟然会为了一个没有血缘的妹妹,而坏了规矩。”
萧沉壁望着前方,神色深沉如墨。
他今日强行将柳眠酥带回,就是在赌柳隐舟对这个“妹妹”的在意。
赌对方会为了她,交出王谦这个关键筹码。
他缓缓抬眼,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志在必得的弧度:
“本王赌对了。”
侍卫统领一怔,瞬间明白了其中关窍,忙拱手领命:
“殿下英明,只是郡主纵火焚烧您的居所,连那套前朝孤本棋谱都付之一炬,此事难道就这般算了?要不要属下暗中……”
话未说完,便被萧沉壁冰冷的眼神打断:
“她这人跟莲藕似的,浑身都是心眼儿,你要想英年早逝,就去招惹她吧。”
侍卫统领心头一凛,连忙低头应道:
“属下想长命百岁,谢殿下提点。”
*
柳隐舟抵达王府后,抓着看门的小厮便问:
“二郡主回来了吗?”
门房见他脸色骇人,连忙告知:
“二郡主回来了,只是二郡主看着不太好。”
看着不太好?!
他再也按捺不住,径直朝着柳眠酥的住处“汀兰水榭”疾步而去。
夜色中的水榭格外安静,只隐约传来水声和丫鬟低低的说话声。
守在外间的丫鬟秋藕正端着铜盆出来倒水,见到一脸寒霜、疾步而来的世子爷,吓得差点打翻水盆:
“世子,怎么是您?”
“眠酥人呢?”
柳隐舟声音裹杂着急切,目光扫向内室的方向。
“郡主在屋子里呢,不过她……”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柳隐舟就略过她,推门跨了进去。
秋藕在后面惊呼:“世子,您不能进去!”
柳隐舟恍若未闻,“哗啦” 一声,揭起珠帘。
内室水汽氤氲,暖黄的烛光下,柳眠酥正从浴桶中站起。
乌黑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光洁的背脊上,水珠沿着玲珑起伏的曲线滚落。
听到动静,她惊愕地回头。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柳眠酥下意识抓过旁边屏风上挂着的衣物,裹在身上。
只是那却是一件纱衣,此刻被水汽濡湿,几乎透明。
非但没能遮掩多少,反而更朦胧地勾勒出那窈窕婀娜、起伏有致的身体轮廓。
柳隐舟如同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
所有的焦灼、疑问、怒火在这一瞬间被眼前活色生香的景象冲击得七零八落。
他脑中一片空白,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猛地向下涌去,喉结不受控制地剧烈滚动了一下。
他不是没见过美人,但眼前这一幕……
是他藏在心底最深处、连自己都不敢直视的觊觎,此刻竟以如此猝不及防的方式,赤裸裸地撞入他的视野。
“哥,你怎么来了?”柳眠酥声音微凉。
柳隐舟猛地转身,背对着她,耳根俏咪咪的浮起血色。
“我担心你的安危,所以来看看,”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强自镇定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沐浴。”
柳眠酥没有在意他的话,只是死死凝视着他的背影。
他慌乱无措、不敢直视的样子,多么熟悉。
像极了上辈子,被迫与她媾和后,他那份难以掩饰的厌恶与急于逃离的狼狈。
呵,兄长,原来无论前世今生,我都让你如此难以忍受,如此迫不及待地想逃开吗?
一股夹杂着旧恨的恶劣心思陡然升起。
你不是厌恶吗?不是想逃吗?
我偏要让你看,让你难受,让你也尝尝这无所适从的滋味。
柳眠酥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和毫不掩饰的讥诮:
“兄长这般急吼吼地闯进来,又慌慌张张地转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呢。”
她语调拖长,带着钩子。
“我就这么不堪入目?让兄长连多看一眼都不敢?”
柳隐舟背影猛地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