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最是偏心!”楚清漪哼了一声,却笑得眉眼弯弯,“那我五日后来取,可不许再往后拖。”
说罢又瞟了眼知棠,见她仍是垂着头,耳后那片红还未褪,忽然凑近楚凛渊,压低声音:
“皇兄,这宫女瞧着乖巧,借我几日如何?我那寝殿的兰花开了,正缺个会照料的人。”
知棠心头一跳,正权衡利弊,楚凛渊已淡淡开口:“她在御书房当值,走不开。”
“小气。”楚清漪撇撇嘴,直起身理了理衣襟,“罢了,不跟你抢人。”
她眼珠“滴溜”一转,扇柄在掌心轻轻一敲,眼底忽然浮起几分狡黠,像是又揣了什么好玩的主意,语气却装得乖巧:
“对了皇兄,听闻你新得了进贡的匹汗血宝马,神骏得很。”
“前日去我马厩瞧了一眼,那毛色油光水滑,跑起来怕不是能追得上风?”
楚凛渊目光落在她身上,眉峰微挑,眼底分明带着几分明了。
楚清漪唇畔提起,带着讨好的小眼神,“我琢磨着,这几日天气正好。”
“不如皇兄借我几日,我好骑去城外跑两圈?保证把它养得更壮实回来。”
楚凛渊眼神扫她一眼,冷哼了声:“皇家御马,岂是你说借就借的?前日刚把禁军的马骑伤了,还不知收敛。”
“那不是马弱嘛!”
楚清漪撇撇嘴,又凑上前去,声音放软了些,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皇兄~ 就借三日,三日便还,我保证好好待它,绝不纵马狂奔。”
她这副模样,与方才张扬的样子判若两人。
知棠悄悄抬眼,正撞见楚清漪微微嘟唇的模样。
明明是男装,却透着几分女儿家的娇憨,倒让她心头那点紧张淡了些。
楚凛渊显然吃软不吃硬,见她眼里的期待快要漫出来,紧锁的眉头稍缓,却仍板着个脸:
“你想借,朕不是不允,你只许在皇家马场里骑,让秦朔跟着。”
“秦朔?”楚清漪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折扇“啪”地合上,一脸嫌恶,
“那个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榆木头?皇兄借我骑便是,干嘛让他跟着碍眼?”
此话一出,知棠被惊了惊。
她悄悄抬眼偷觑,却见楚凛渊面色如常,眉峰都未动一下,早已仿佛司空见惯。
楚凛渊斜睨她一眼,语气沉了沉:“那马性子烈得很,便是朕骑,都得时时留意着。”
“秦朔是禁军里最擅驯马的,有他在,既能护着马,也能护着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就他?上次在校场被我挑落三次枪缨的手下败将,还护着我?”楚清漪一脸的不服气。
楚凛渊目光落在她身上,语气淡淡:“秦朔那是让着你。真动起真格,你未必能讨到好。”
“想骑那马,只能按朕说的办。”
楚凛渊放下朱笔,指尖在案上轻轻一顿,语气里没了方才的纵容,添了几分沉冷,“除此之外,不必再提。”
楚清漪撇着嘴,折扇在掌心转了两圈,终是泄了气。
她知道皇兄一旦拿出这副神色,便是再没转圜余地,只得悻悻道:
“知道了知道了,依你便是。秦朔跟着就跟着,左右他也不敢多嘴。”
突然,楚清漪不知转了什么念头。
方才还带着点悻悻的脸上忽然绽出笑意,眼尾的狡黠又浮了上来,对着楚凛渊一拱手:
“如此,臣妹就不扰皇兄批奏折了,先告退了。”
说罢转身就走,路过知棠身边时,脚步轻轻一顿,用团扇半遮了口,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妹妹生得这样好看,明日我再来找妹妹玩呀。”
尾音带着点娇俏的痒意,不等知棠反应,她已快步走了出去。
廊下又响起她清脆的笑声,混着折扇开合的轻响,渐渐远了。
殿内复归安静。
楚凛渊看向仍低着头的知棠,见她鬓角发丝微乱,伸手替她将碎发别到耳后,指尖触到她耳尖的热意,低笑一声:
“这就吓到了?”
“这丫头打小就这般跳脱,”楚凛渊的声音里掺杂了些无奈,“心眼却是实的,没什么坏心思,你不必胆怯。”
他抬眼看向她,目光扫过她紧抿的粉唇,又添了句:“真若被她捉弄了,告诉朕便是。”
“没……没有,”知棠慌忙垂下眼,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声音轻柔,“六公主性情洒脱,瞧着很是飒爽。”
楚凛渊看着她那副极力圆场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没再戳破。
他收回目光,重新落回奏折上,指尖却在纸页边缘轻轻顿了顿:“你倒是会说话。”
知棠耳尖又是一热,垂在身侧的手悄悄蜷了蜷。
她不敢再多言,只静立在旁,听着他翻动奏折的轻响。
日光从窗棂移到案角,将那叠奏折染成暖融融的金色,也把他垂眸批阅的侧影描得格外清晰。
鼻梁高挺,唇线分明,连下颌线都透着沉稳的棱角,偏在说起六公主时,那冷硬的棱角会悄悄柔和几分。
知棠未曾想到:这暴君向来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竟对六公主如此宽容。
不过转念一想,六公主是他的亲姊妹。
若是连血脉相连之人都不亲近,那这人该有多薄情。
“今日起,你且搬到承乾殿偏殿住。”朱批落下,楚凛渊突然抬眸道。
“陛下……奴婢……”知棠垂着头,想要再争取一番。
她不愿趟深宫的浑水,更不愿招惹面前,站在权力顶峰的男人。
“朕说过,你得乖乖听朕的。”
楚凛渊唇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指尖却轻轻敲击着御案,“听话,才不会惹朕不快,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