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更新时间:2025-11-14 11:51:22

缅北的黄昏总来得猝不及防,刚还悬在天际的残阳,转眼就被黄沙吞了大半,只留下一道暗红的光带,像凝固在天边的血。陈阳攥着生锈的铁皮门把手,指腹蹭过上面凹凸的锈迹,那触感和他第一次摸到 “星娱传媒” 办公室门把手时截然不同,那时的金属冰凉却光滑,还映着他梳得整齐的头发,而现在这扇门,连油漆都剥落得露出底下的黄土,开门时 “吱呀” 的声响,像老人断了腰的呻吟。

“进去吧。” 陈阳侧身让开位置,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卷走。他能闻到林默身上淡淡的松节油味,那是从画夹里飘出来的,混着园区里挥之不去的土腥味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像一块干净的画布被泼了污泥。

林默抱着画夹,脚步顿在门口,白衬衫的下摆又沾了道黑印,是刚才路过仓库时,被风吹来的煤灰蹭的。他探头往里看,房间比陈阳住的小,墙角的铁床锈得更厉害,床垫薄得能看见底下的铁丝,床板上还留着几道深深的划痕,像是有人用指甲抠出来的。窗户上焊着粗粗的钢筋,钢筋缝隙里卡着几片干枯的茅草,风一吹就簌簌响,像在低声哭。

“这就是…… 我的房间?” 林默的声音发颤,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画夹的背带,那里还贴着他从美院带出来的校徽,塑料徽章上的 “美术学院” 四个字,已经被黄沙磨得快看不清了。

陈阳点点头,走到窗边,伸手擦了擦玻璃上的灰。玻璃太脏,擦过之后还是雾蒙蒙的,只能隐约看到外面的铁丝网,铁丝网上面缠着的带刺铁丝,在昏暗中闪着冷光,像一条蛰伏的蛇。“比我刚来的时候好点,” 他尽量让语气平淡,“至少有床垫,我当初睡的是水泥地。”

林默没说话,抱着画夹走到床边坐下。床垫发出 “咯吱” 的声响,像是随时会散架。他打开画夹,小心翼翼地拿出里面的画,有他妈妈的肖像,画里的女人笑着,眼角有颗痣,和林默的一模一样;有美院的樱花树,春天的时候满树粉白,落在画板上像撒了糖;还有一张没画完的素描,是他爸爸修理自行车的样子,铅笔线条还很轻,显然没来得及细化。

黄沙从窗户缝里钻进来,落在画上,林默赶紧用手拂掉,指尖的铅笔灰混着黄沙,在画纸上留下一道模糊的印子。他盯着那道印子,突然抬头,眼睛亮得像快灭的灯芯,攥着画夹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陈阳哥,真的没有别的路吗?我想回家…… 我爸妈还在等我,我跟他们说策展结束就带他们去西湖的。”

“西湖” 两个字像针一样扎在陈阳心上。他想起自己第一次问李姐 “有没有别的路” 时的场景,那是在澳门的写字楼,李姐递给他一杯温水,玻璃杯上的水珠映着他局促的模样,他问 “除了模特,我还能做什么?”,李姐笑着说 “听话,好好做模特,以后能赚大钱,还能赎房子”。后来他才知道,那根本不是路,是通往地狱的台阶。

陈阳的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他别开脸,不敢看林默的眼睛,怕那点残存的光亮晃得他心疼。“听话,至少能活着。” 他的声音干得像晒裂的黄土地,“我刚来的时候也不信,后来……” 后来他被电击、被灌肠、被扔进铁笼里饿了三天,直到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林默的肩膀垮了下来,画夹从膝盖上滑下去一点,他赶紧抱住,像抱着最后一点救命的浮木。“活着…… 像这样活着吗?” 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水蓝色丝绸睡袍,领口开得太低,露出的锁骨处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黄沙,“穿成这样,对着陌生人笑,记他们的喜好,这跟…… 跟玩具有什么区别?”

陈阳没回答。他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想说 “等你被狼狗追过就知道了”,却没说出口。园区里的规矩就是这样,新人总觉得自己能反抗,能找到路,直到血和痛把那点天真磨碎,才会明白 “听话活着” 已经是最奢侈的选择。

“我出去了,” 陈阳最后看了林默一眼,“晚上别出门,守卫会开枪的。” 说完,他轻轻带上房门,铁皮门 “哐当” 一声合上,像把林默的希望也关在了里面。

林默坐在冰冷的铁床上,抱着画夹,眼泪无声地掉在画上。他想起出发前,妈妈在他行李箱里塞了袋杭州的桂花糕,说 “饿了就吃,别委屈自己”;爸爸拍着他的肩膀说 “儿子,好好干,爸等着看你的画展”。那些温暖的画面,现在都变成了刀子,一遍遍割着他的心。他盯着窗户上的铁丝网,突然想起下午去垃圾站倒剩饭时看到的那个旧手机,藏在一堆发霉的纸箱里,屏幕裂了,却还能亮。

当时他没敢捡,怕被守卫发现。可现在,“回家” 两个字像火一样烧着他的脑子,他猛地站起来,摸了摸口袋里的馒头,是阿伟偷偷塞给他的,还带着点温度。他把画夹藏在床底下,用床垫挡住,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耳朵贴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

走廊里很静,只有远处守卫换班的脚步声,偶尔有几声狼狗的吠叫从仓库方向传来。林默深吸一口气,轻轻打开门,像只受惊的兔子,贴着墙根往垃圾站跑。夜色越来越浓,园区里的路灯亮了,昏黄的光线下,黄沙像无数只小虫子,在地上爬来爬去。

垃圾站在园区的角落,堆满了废弃的纸箱、破衣服和吃剩的饭菜,散发着一股刺鼻的酸臭味。林默捏着鼻子,在下午看到的那堆纸箱里翻找,手指被纸箱的碎渣划破,渗出血珠也没在意。终于,他摸到了那个旧手机,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心脏狂跳,屏幕裂得像蜘蛛网,却还能开机,电量显示还有 30%,应该是之前有人扔的时候忘了关机。

他赶紧把手机揣进怀里,用衬衫裹紧,生怕被巡逻的守卫看到。往回跑的时候,他看到岗哨里的守卫正打哈欠,枪口对着荒无人烟的黄土地,却比对着他更让他心慌。他屏住呼吸,贴着铁丝网跑,直到钻进自己的房间,才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房间里没有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一点月光,勉强照亮了床脚。林默从怀里掏出旧手机,屏幕亮起来,映出他满是汗水和黄沙的脸。他颤抖着手指,解锁屏幕,没有密码,桌面是一张陌生女人的照片,应该是之前的某个Master的。他点开短信,通讯录是空的,只能手动输入号码。

他记得爸爸的手机号,倒背如流。指尖在裂掉的屏幕上敲击,每按一个数字,都像在敲自己的心跳。“爸,我在缅北佤邦,救我”,短短十个字,他删了又改,改了又删,眼泪掉在屏幕上,把字晕得模糊。他怕说得太详细会被发现,又怕说得太简单爸爸看不懂,最后还是咬咬牙,按下了发送键。

短信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林默的眼泪掉得更凶了。他仿佛已经看到爸爸收到短信后焦急的样子,看到警察来救他的场景,看到自己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抱着画夹回家的画面。他把手机藏进画夹的夹层里,那里放着他妈妈的肖像画,他觉得妈妈会保佑他,保佑这唯一的求救信号能传到家里。

就在他把画夹放回床底下时,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手电筒的光束,在墙上扫来扫去。林默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赶紧站起来,想躲到床底下,却听到 “哐当” 一声,房门被猛地踹开。

两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的壮汉站在门口,手里拿着电击棒,手电筒的光束直直地照在林默脸上,刺得他睁不开眼睛。“谁让你用手机的?” 左边的壮汉声音粗哑,像砂纸磨过木头,他的目光落在林默的手上,“手机呢?交出来!”

林默的身体僵住了,手死死攥着衣角,指尖的冷汗浸湿了丝绸睡袍。“我…… 我没有手机。” 他的声音发颤,却还想挣扎,“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认错人?” 右边的壮汉冷笑一声,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林默的胳膊,力道大得让他疼得皱眉,“厕所的监控拍得清清楚楚,你以为能瞒得住?赵官员说了,园区里不准私藏手机,你胆子不小啊!”

监控?林默的脑子 “嗡” 的一声,一片空白。他没想到厕所里还有监控,更没想到自己刚发完短信就被发现了。壮汉搜他的身,很快就从他的衬衫口袋里摸到了画夹,画夹的夹层没藏住,手机掉了出来,屏幕还亮着,停留在短信发送成功的界面。

“还说没有?” 壮汉捡起手机,屏幕的光映出林默惊恐的脸,他的眼睛睁得很大,里面满是绝望,像只被抓住的猎物,“赵官员要见你,跟我们走!”

林默想反抗,却被两个壮汉死死按住。他的胳膊被扭到背后,疼得他眼泪直流,他大声喊着 “放开我!我要回家!”,声音却被园区的风声和狼狗的吠声盖过。路过陈阳的房间时,他看到陈阳正站在门口,脸色苍白,眼神里满是痛苦,却不敢上前一步,陈阳的手腕被另一个守卫按住,显然是被控制住了。

“陈阳哥!救我!” 林默的声音带着哭腔,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陈阳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窒息。他想冲上去,却被守卫死死拽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林默被拖走。林默的画夹掉在地上,里面的画散了出来,林妈妈的肖像画被黄沙覆盖,樱花树的画被踩在壮汉的脚下,铅笔线条断成了碎片,像林默的希望一样,再也拼不起来。

林默被拖到赵时雨的专属房间时,赵时雨正坐在真皮沙发上,手里把玩着那块百达翡丽金表,表盘在水晶灯的照射下闪着冷光。看到林默被押进来,他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像在看一件弄脏了的藏品。

“胆子不小,” 赵时雨的声音很淡,却带着一股压迫感,他指了指壮汉手里的旧手机,“谁让你藏的?”

林默的胳膊被壮汉按在背后,疼得他浑身发抖,却还是咬着牙说:“我要回家!我爸妈会来救我的!你们这是非法拘禁,是犯罪!”

“犯罪?” 赵时雨突然笑了,笑声里的嘲讽像冰碴子,砸在林默心上,“在这,我就是法。你以为你爸妈能救你?缅北佤邦,连警察都不敢随便进来,你觉得他们能找到你?”

他站起身,走到林默面前,手指轻轻勾起林默的下巴,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反抗的掌控力。“我之前还觉得你挺乖,” 赵时雨的拇指蹭过林默的脸颊,那里还沾着点黄沙,“没想到这么不听话。是不是陈阳没教好你?”

林默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他看着赵时雨的眼睛,里面的疯狂,像要把他彻底吞噬。“跟陈阳哥没关系!是我自己要藏手机的!” 他不想连累陈阳,之前陈阳已经帮了他很多,他不能再害了陈阳。

赵时雨挑了挑眉,没说话,只是对旁边的壮汉使了个眼色。壮汉立刻会意,拿起电击棒,按下开关,蓝色的火花在林默面前跳动,发出 “滋滋” 的电流声,透着致命的危险。

“说不说?” 壮汉的声音带着威胁,“是谁帮你藏的手机?还有没有其他同伙?”

林默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看着电击棒,想起陈阳说过的 “被电击的滋味像浑身被火烧”,可他还是摇了摇头:“没有同伙,就是我自己藏的!”

“嘴硬!” 壮汉举起电击棒,就要往林默身上捅。

“等等。” 赵时雨突然开口,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慢慢擦了擦手指,“别把他弄坏了,我还没‘好好’教他规矩。” 他走到林默身边,凑到林默耳边,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蛊惑,“你不是想回家吗?只要你乖乖听话,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可以让你给你爸妈打个电话,就一分钟。”

一分钟!哪怕只有一分钟,林默也想听听爸妈的声音,想告诉他们自己还活着。可他知道,赵时雨的话不能信,之前陈阳说过,赵时雨最喜欢用 “希望” 当诱饵,然后再亲手撕碎。可他太想念爸妈了,想念妈妈的唠叨,想念爸爸的手掌,想念家里的饭菜,那点残存的理智,很快就被对回家的渴望淹没了。

“真的…… 能打电话?” 林默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掉在赵时雨的手背上,冰凉的。

赵时雨笑了,他松开林默的下巴,拍了拍林默的肩:“当然。只要你听话,我什么都能给你。” 他转身对壮汉说,“把他带下去,关在隔壁的铁笼里,让他好好想想。”

壮汉押着林默往隔壁走,林默路过门口时,看到陈阳正站在那里,脸色苍白,眼神里满是痛苦。“陈阳哥,对不起……” 林默的声音带着哽咽,他知道自己连累了陈阳,赵时雨肯定会迁怒于陈阳。

陈阳没说话,只是看着林默被关进铁笼,铁笼的门 “咔嗒” 一声锁上,像把林默的希望也锁在了里面。赵时雨走到陈阳面前,手里还拿着那块金表,表盘上的 “PATEK PHILIPPE” 字样在光线下闪着冷光。

“你教的好徒弟。” 赵时雨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怒意,他的手指轻轻戳了戳陈阳的胸口,“我是不是跟你说过,要好好教他规矩?你就是这么教的?”

陈阳的身体僵住了,他低着头,声音发颤:“赵官员,对不起,是我没教好他,我以后会更严格的。”

“更严格?” 赵时雨冷笑一声,他突然抓住陈阳的手腕,那里还留着之前被勒出来的红痕,“你自己都没学好规矩,还想教别人?上次你跟阿伟说话,我没罚你,你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

陈阳的手腕被捏得生疼,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赵时雨手指的力道,像要把他的骨头捏碎。“我没有!我再也不敢了!”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掉了下来,混着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流。

赵时雨松开手,看着陈阳狼狈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这次我不罚你,” 他指了指隔壁的铁笼,“但你要看着林默,直到他愿意听话为止。要是他还不听话,你就替他受罚。”

陈阳的心脏猛地一沉,他知道赵时雨说的是真的。在这个园区里,赵时雨有足够的权力让他尝遍所有的痛苦,他只能点头:“我知道了,赵官员。”

赵时雨满意地笑了,他转身回到沙发上,拿起桌上的威士忌,倒了一杯,慢慢喝着。“你就在这看着,别让我失望。”

陈阳站在原地,看着隔壁铁笼里的林默。林默坐在冰冷的铁笼里,抱着膝盖,肩膀微微发抖,眼泪无声地掉在地上。他的水蓝色丝绸睡袍被划破了,露出里面的皮肤,上面沾着点血痕,是刚才被壮汉拽的时候弄的。

夜色越来越深,园区里静得可怕,只有远处狼狗的吠声和铁丝网被风吹得 “呜呜” 的声音,像无数个冤魂在哭泣。陈阳站在门口,看着林默,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被关铁笼的时候,也是这样,抱着膝盖哭,以为会有人来救他,可最后等来的只有更残忍的折磨。

林默似乎感觉到了陈阳的目光,他抬起头,眼睛里满是绝望:“陈阳哥,我是不是错了?我不该藏手机的……”

陈阳的喉咙发紧,他想安慰林默,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错的不是林默,是这个吃人的园区,是那些把人当成工具的恶魔。可他不能这么说,他只能摇摇头:“听话,赵官员说只要你听话,就能给你爸妈打电话。”

林默的眼睛亮了一下,又很快黯淡下去:“他的话能信吗?我怕…… 我怕他骗我。”

“信不信,我们都没有选择。” 陈阳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斤重的分量,“在这,听话是唯一能活下去的办法。”

林默没说话,只是重新低下头,抱着膝盖,眼泪掉得更凶了。铁笼的栏杆映着月光,像一道道冰冷的枷锁,把他困在里面,也把陈阳困在外面,陈阳虽然没被关在铁笼里,却和林默一样,都是赵时雨的囚徒,都是这缅北黄沙里的牺牲品。

赵时雨喝了几杯威士忌,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他走到陈阳身边,拍了拍陈阳的肩:“你看,不听话的下场就是这样。” 他指了指林默,“明天要是他还不认错,你就替他受电击,我知道你最怕这个。”

陈阳的身体瞬间僵住,后背的冷汗浸湿了黑色丝绸睡袍。他最怕电击,上次被电击的滋味还历历在目,肌肉抽搐、浑身麻痹、像有无数根针在扎自己,那种痛苦比被皮带抽、被灌肠更难受。可他不敢反抗,只能点头:“我知道了,赵官员。”

赵时雨满意地笑了,他转身走向卧室,留下陈阳一个人站在门口,看着铁笼里的林默。夜色越来越浓,水晶灯的光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碎掉的玻璃,映着陈阳和林默的影子,两个孤独而绝望的影子,在这华丽而冰冷的房间里,形成了一道残忍的共振。

陈阳摸了摸衣角里的羊毛碎片,那是妈妈织的羊毛衫剩下的最后一点料子,粗糙的毛线蹭过皮肤,带来一丝熟悉的味道。他想起妈妈说过的 “羊毛暖,冬天打球穿,别冻着”,想起王阿姨做的红烧肉,想起李哥在大学时拍着他的肩膀说 “阳子,你是咱们队的骄傲”。这些温暖的记忆,像一束微弱的光,照亮了他黑暗的内心,却也让他更清楚地意识到,他和林默,可能永远都走不出这缅北的囚笼了。

铁笼里的林默渐渐睡着了,脸上还带着泪痕,手里紧紧攥着一块从画夹里掉出来的小碎片,是他妈妈肖像画的一角,上面还能看到妈妈眼角的那颗痣。陈阳看着林默,心里暗暗发誓:他要帮林默,哪怕只能让林默少受点苦,他也要试试。他要等着,等着赵时雨的新鲜感过去,等着那个可能永远不会到来的机会,带着林默一起逃出去,回到那个有阳光、有温暖的世界。

可他知道,这不过是自欺欺人。在这暗无天日的园区里,每个新人都是一面镜子,照出他自己的过去,也照出绝望的循环。林默的今天,是他的昨天;林默的明天,可能是他的今天,或者更惨。

窗外的风还在吹,黄沙还在飞,狼狗的吠声还在远处回荡。陈阳站在门口,看着铁笼里的林默,看着水晶灯在地上投下的碎光,眼神里满是麻木,却又藏着一丝未熄的灰烬,那是对回家的渴望,是对活下去的执念,哪怕像囚徒一样,也要等着那束可能永远不会到来的光。

天快亮的时候,赵时雨的卧室门开了。他穿着一件丝质的睡袍,走到陈阳身边,打了个哈欠:“他认错了吗?”

陈阳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还没有,他一直在哭。”

赵时雨的眼神冷了下来,他走到铁笼前,用脚踢了踢铁笼的栏杆,发出 “哐当” 的声响,惊醒了林默。“想清楚了吗?” 赵时雨的声音带着威胁,“要么听话,要么让陈阳替你受罚。”

林默猛地睁开眼睛,看到陈阳苍白的脸,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知道陈阳最怕电击,他不能让陈阳替自己受罚。林默慢慢站起来,走到铁笼边,声音带着哽咽:“我认错…… 我以后会听话,再也不藏手机了。”

赵时雨满意地笑了,他对壮汉说:“把他放出来,带他去洗漱,一会儿张老板要来,别让他丢了我的脸。”

壮汉打开铁笼,林默走出来,腿软得像没有骨头,却还是走到陈阳身边,小声说:“陈阳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陈阳摇了摇头,没说话,只是看着林默被壮汉带走。他知道,林默的 “听话” 只是暂时的,在这园区里,只要还有一丝对回家的渴望,就永远不会真正 “听话”。而他,只能陪着林默,在这地狱般的囚笼里,继续苟延残喘,等着那束可能永远不会到来的光。

赵时雨拍了拍陈阳的肩,语气带着一丝戏谑:“你看,还是要有点惩罚才听话。” 他转身走向卫生间,“你也去准备一下,张老板喜欢干净的,别让我失望。”

陈阳站在原地,看着赵时雨的背影,摸了摸衣角里的羊毛碎片。窗外的天已经亮了,园区里的黄沙又开始飞扬,像无数个冤魂在哭泣。他知道,新的一天开始了,新的折磨也即将到来。他深吸一口气,慢慢走向自己的房间,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