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颠簸的拖尸车中,后车厢比较昏暗和闷热,空气中弥漫着尸臭味,和掺杂着消毒水的味道。
虽然有通风的天窗,我还是有种想吐的感觉。
我和女法医并排坐,我们都戴着口罩,女尸躺在我们脚下方,狭小的空间让我们的身体,不能大幅度的移动。
随着车子地加速和刹车,我和法医的身体时不时碰撞在一起。
我和她都没有说话,气氛显得有些古怪,我打算开口打破这尴尬的气氛,谁知她率先开口。
“你躺在尸体身边是在体验什么吗?”我以为她会先自我介绍,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可以肯定的是,她见过我躺在尸体身边的全过程!
“我叫陈陌,七组成员。”我先自我介绍,旋即,她简单说出她的名字。
“林欣。”
她的声音很好听,可语气中,隐约带着生人勿进的感觉,可又是她主动询问,也有可能是我错觉。
“我是学心理学的,刚才我是在体验死者受害时的心理过程,以此揣测凶手行凶时的心理。”我简单回答,并没有说太多的理论知识。
因为我觉得,只有说别人感兴趣,不然既浪费我的口水,也会让别人不赖烦。
林欣平静地说:“这样。”
“你们法医解剖受害人的尸体,而我想解剖凶手的灵魂。”说完,我能感觉全身血液沸腾,我似乎感觉到,口罩下我的脸上,露出不可控的怪异笑脸。
幸亏有口罩遮盖,因为我这种笑我见过很多次,虽然看似在笑,其实就是一张惊悚的笑脸。
这种情况,在我极度兴奋下才会出现。
我有些困惑,为何我会向才认识不久的林欣,说出我内心的想法。
“那你知道犯罪基因吗?”突然她说起另外一个话题,然后瞄了我一眼。
我回答:“了解过一些。”
犯罪基因,单胺氧化酶A基因MAOA-L,是指犯罪行为也可以因为基因而产生遗传,它们将会遗传给后代。国外一些生物社会犯罪学专家,领导的一个项目,他们对比二千青少年的基因,发现MAOA基因变异的人比基因正常参加帮派要多两倍。
关于犯罪基因,后续我看过一篇报道。
专家们对900多名监狱囚犯做了一次基因检测研究。结果发现:这些犯人的罪行当中,5%到10%的暴力犯罪行为,都跟他们体内的两种基因有关。这两种基因分别为MAOA和CDH-13,简称M基因和C基因。
分析人员发现,M基因会影响人的大脑,让人变得更加暴力。一旦M基因发生变异,那些多巴胺和血清素就像失灵了一样,没办法正常运动,也没办法分解,只能越积越多。
人也会因此感到情绪郁结,格外烦躁。如果这时,有什么事情刺激到这个人,他就会变得异常兴奋,容易做出暴力举动。
正常状态下,C基因是一个优质基因,它能抑制肿瘤的生长,还能在人的脑细胞之间搭建桥梁,构建沟通机制。然而,一旦发生突变,大脑传递信息时就会变得混乱。
这时,人的身体也会像交通灯失灵的十字路口一样,变得紊乱、不受控制。有研究表明,一些小孩子有多动症,或成年人常行使暴力,都跟它的异常有关。
我不清楚她为何这样问,我又说:“我个人认为,这些数据小部分可能是在统计学、概率学中,大部分的诱因还是外部环境。”
“我想,人自出生就像一张灰色的纸,因为外部环境的影响,这张纸可能被涂白,也可能被染黑。”
人之初,性本善,性本恶,古人已经争论许久,我不想再发言。
许久之后,林欣并没有回话,整个后车厢再次陷入沉寂。如果在我们脚下的不是尸体,而是病员的话,我都能听见她的呼吸声。
林欣又问:“那你觉得这小部分人中,天生流淌罪血,他们还有救吗?有机会被涂成白色吗?”
她说完后,不知为何,我能感觉到,她的呼吸明显加重了,似乎有些许情绪波动。
我看向林欣的侧脸,我没由来地说:“人体内沉睡着一只恶魔,我相信一个意志坚定、有良知的人是不会将它唤醒。所谓犯罪基因、罪血,只不过是给那部分人贴上一个标签!”
“你这句话中,有一部分,有人也对我说过。”
林欣的话说完后,后车厢又一次安静下来。
其实,我本来想说,我体内也有犯罪基因,那我就有可能犯罪?
因为在看过那篇报道了,我好奇的去检验了我的基因,结果发现在我体内居然也有C和M犯罪基因,可我并没有相信报道上的研究。
还是那句话,这些都是统计学、概率学中的产物。
最后,我也没有多说什么,开始闭目养神。
大约半个小时后,拖尸体终于停了下来,后箱门被打开,我和林欣快速下车,将尸体放在折叠运尸架上。
“你先去忙吧,我一个人可以。”说着,林欣推着运尸架往前方走去。
现在我们在警局后院,法医室在负一楼,只要推着运尸架就可以把尸体运送下去。
我本想去法医室看看,了解一下解剖过程,看样子林欣法医并不喜欢有人在一旁盯着。
要知道成为一名法医,除了要有强大的心理素质,还要有细致入微的观察,这样才能从尸体上寻找线索。
让尸体说话!
一份有用的验尸报告,往往可以决定案件的走向,这至关重要,所以我并没有再去打扰她。
“小兄弟,你是新来的吧,之前没有见过你啊!”
在我身边的司机捂着鼻子说着,他的另一只手,拿着水管冲洗后车厢。
“是的,今天才过来报到。”
“刚来就遇上了命案,看着你们能在后车厢待这么久,我还是挺佩服的!”
我冲司机笑了笑,然后走进大楼,一进去就遇见顾帆。
我调侃着问:“你小子刚才下车去哪里了?”
“人有三急,不得不急,嘿嘿...对了崔哥让我们去给目击者录口供呢!”说着,顾帆往楼上小跑而去。
“这小子。”
我自然看出他的小心思,下车后直接开溜,生怕被我们叫去抬尸体,当然我也没有拆穿他。
在七组办公室一个小房间中,我和顾帆坐在一个老农身前。
“警察同志,有什么事你们快点问啊,俺还得赶回去种菜呢!”老农有些不赖烦地说。
经过信息询问,他叫钱远田,今年有六十。
我说道:“钱大爷您先别急,最多半个小时啊,录完口供就会送您回去,现在离午饭不远了,一会儿我请你去食堂吃饭。”
虽然,这是我第一次给别人录口供,流程之类的我还是知道。
听我说完,钱大爷的情绪缓和了不少,我说:“您把整个过程说一遍。”
钱大爷喝了口水,想了想然后说:“是这样的...”
听着钱大爷说着,我注意他的表情,顾帆在一边记录。
从某种角度来说,我是可以怀疑面前这位钱大爷,有时候不能因为外貌、职业而去忽略,这是我在警校一位老师对我说过。
在一些刑事案件中,往往凶手的外面就具有欺骗性,导致办案刑警与凶手擦肩而过。
曾经有不少案件中,目击者就是凶手,往往被警方忽视。
听着钱大爷的话,他是今早外出农作路过那里,他看见有野狗刨土,然后看见野狗从地下拖出什么东西,一顿乱啃,当他走近一看就发现那具尸体!
“说句实话啊,那画面俺还是第一次见,吓得老汉我直打哆嗦,太...太可怕了!你们说,到底是什么人啊,竟然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说着钱大爷一阵后怕。
我问:“那你们村,最近有什么怪事发生吗?”
刚才通过微表情观察,我发现大爷的表情反应正常,目前没有疑点。
所谓的微表情,简单来说,就是人的心理活动,会反射在脸上或身体上。比如当人愤怒时,有的人破口大骂,有的锁眉瞪眼,有的人反而一笑。
微表情除了表现在五官及五官周围皮肉上,也会反映在身体上,比如当发生危险时,人会下意识的后退,双手放胸前做防御状态等。
如果系统归类的话,这种也叫身体语言。
突然钱大爷想起了什么,他急忙说:“你还别说啊,就在五天前的一个晚上,俺起来上厕所,好像听见附近死人山上,传来阴森森的鬼叫声,怪渗人的,不过持续时间不长,当时我就没在意了。”
他口中的死人山,自然是农村习俗中葬尸的坟山。
“女鬼?你的意思是鬼干?”顾帆好奇的问,因为在前几天恰好是清明节,所以他才联想在一起。
我推了推顾帆,表示让他说话注意点,这要是崔哥在,这小子肯定得被崔哥骂得狗血淋头!
顾帆似乎明白过来,然后低头继续打字记录。
死人山吗?
我心中暗想,我感觉这和案件可能有关联,所以我得找点时间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