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的演武场位于外门区域的核心，是一片由某种坚硬青罡石铺就的广阔平台。场地边缘矗立着诸多刻画加固阵法的石柱，场内划分出数十个大小不一的区域，此刻正有不少外门弟子在其中切磋、演练，呼喝声、法术碰撞声、金石交击声不绝于耳，灵光四射，气势非凡。
林知的到来，如同水滴落入滚油，瞬间引起了小范围的骚动。他那身显眼的杂役服饰和奇特的短发，在这满是青衣外门弟子的演武场中，显得格格不入。无数道或好奇、或鄙夷、或带着明显恶意的目光投射过来。
“看，那就是被赵虎师兄‘特别关照’的杂役？”
“嗤，还真敢来演武场？不怕被误伤打死吗？”
“听说他名字被报上考核了，这是临阵磨枪？”
议论声并未刻意压低，清晰地传入林知耳中。他面色平静，仿佛未闻，找了一处相对僻静、视野尚可的角落站定，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整个演武场，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运转、记录、分析。
他没有灵力，无法感知细微的能量变化，但他有社会学家的观察力、分析模型构建能力，以及来自信息爆炸时代对复杂系统的理解能力。
观察一：能量运行模式。
他注意到，大部分弟子施展法术时，并非简单粗暴地释放灵力。无论是凝聚火球、催生藤蔓，还是御使飞剑，其灵力在体内和体外的运行，都遵循着某种特定的、或简或繁的“路径”和“结构”。这让他联想到电路板上的电流，或者程序代码的执行逻辑。一个最简单的“清风诀”，其灵力运转轨迹在他眼中，也像是一段简洁的底层驱动代码。
观察二：法术本质解构。
他将看到的法术拆解成几个基本要素：能量源（丹田灵力）、引导模型（法术手印/咒诀/意念）、输出形式（火/水/金等）、作用目标。他发现，不同属性的法术，其引导模型存在显著差异，如同不同的数学公式，对应着不同的物理（或此界法则）效应。
观察三：战斗策略与博弈。
弟子间的切磋，并非单纯的能量对轰。包含了佯攻、欺骗、节奏控制、属性克制、环境利用等多种策略。一名水属性弟子故意示弱，将场地变得泥泞，限制了一名火属性对手的移动，继而取胜。这在他眼中，宛如一场动态的博弈论实践。
观察四：肉身与能量的协同。
并非所有战斗都依赖远程法术。一些专精炼体的弟子，将灵力灌注四肢百骸，拳脚间开碑裂石，速度与力量远超常人。他们的动作更符合动力学原理，发力技巧、重心转移都蕴含着某种“最优解”。林知注意到，他们在移动时，会下意识地利用灵力轻微改变自身重力或空气阻力，以适应高速变向，这让他对1.5倍重力下的身体运用有了新的想法。
他看得如痴如醉，仿佛在阅读一本活着的、动态的“修仙基础科学与社会行为学”巨著。这个世界的战斗体系，在他眼中逐渐褪去了神秘的外衣，显露出其基于特定规则运行的内在逻辑。
然而，看得越明白，他心头也越发沉重。这些弟子，哪怕是最弱的炼气期三层，其灵力储备、法术释放速度、身体反应，都远非他现在这具无法储存灵力、仅靠一丝诡异能量和肉身力量可比。
“我的优势在哪里？”他扪心自问。
力量层级不足，但‘质’或许可以取胜。 他想起那缕“文明寂灭之力”轻易将金属化为尘埃的景象。
缺乏系统战技，但‘洞察’与‘计算’是我的专长。 我可以更快地分析对手的弱点、预判其攻击路线。
身体受限，但可‘扬长避短’。 不能硬拼，必须利用环境，制造一击必杀或摆脱困境的机会。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演武场边缘，那片专门测试弟子力量、设有防护阵法的“测力区”。那里矗立着几尊不同材质、刻有阵纹的“试剑石”。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萌生。
他需要一次实践，一次对那丝“文明寂灭之力”威力与消耗的精准评估。
他深吸一口气，在更多诧异和嘲讽的目光中，迈步走向了测力区。那里正好无人使用。
他选择了一尊最普通的、给炼气初期弟子使用的黑铁试剑石。
“他想干什么？一个杂役还想测试力量？”
“搞笑吧？他连灵力都没有，难道用拳头砸？”
“估计是破罐子破摔了。”
林知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他站在黑铁试剑石前，并未摆出任何架势，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食指。
他屏息凝神，意识沉入丹田，小心翼翼地沟通那悬浮于深渊之上的“文明寂灭星云”。这一次，他不再抽取整缕，而是尝试剥离出其中极其细微的一丝，比之前驯服时更加微不可查，如同蛛丝。
这个过程依旧艰难，但对精神力的消耗小了许多。一缕几乎看不见的、夹杂着极微量数据流光的灰白气息，萦绕在他的指尖。
他没有灌注任何动能，只是将这根手指，轻轻地，点向了黑铁试剑石光滑的表面。
没有声音，没有震动。
在指尖与黑铁接触的刹那，那丝寂灭之力如同拥有生命的蚀骨之蛆，瞬间渗透了进去。
下一刻，在周围所有旁观者惊骇的目光中，以林知指尖落点为中心，一个拳头大小的区域，黑铁的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灰暗、失去金属光泽，质地也变得如同风化的岩石！
紧接着——
“噗！”
一声轻响，那块灰暗的区域，竟然直接化作了细腻的、灰黑色的粉末，簌簌落下，在坚硬的试剑石表面，留下了一个清晰的、一指深的孔洞！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原本嘈杂的演武场，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弟子，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如同见了鬼一般！
没有灵力波动！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是轻轻一指，就在足以承受炼气初期弟子全力一击的黑铁试剑石上，留下了一个如此诡异、如此彻底的破坏痕迹！
这……这是什么力量？！
林知缓缓收回手指，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精神力消耗不小。他看了一眼那孔洞，心中对这股力量的破坏性和消耗有了更精确的估计。
“威力足够，但射程太短，近乎接触攻击，且消耗心神。需作为杀手锏，不能轻易动用。”他冷静地分析着。
他无视了周围那如同看待怪物般的目光，转身便要离开演武场。
“站住！”
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一名身材瘦高、眼神阴鸷的外门弟子拦在了他的面前，正是之前跟随赵虎的王师兄的同伴之一，显然一直在此盯着他。
“你刚才用的，是什么邪法？”那弟子眼神中带着惊疑和贪婪，厉声质问，“竟能腐蚀试剑石！说！是不是偷学了魔道功法？！”
新的麻烦，接踵而至。
林知停下脚步，看着对方，心中波澜不惊。他知道，展示力量的同时，必然会引起更多的关注与觊觎。
他能否安然离开演武场？这诡异的“寂灭指”又将给他带来怎样的风波？
距离外门考核，仅剩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