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6
回到那个让我作呕的“家”。
宋哲和陈梦都在。
陈梦还穿着我的真丝睡衣,正体贴地给宋哲喂水果。
听见我回来,他立刻“摸索”着站起来,朝我的方向伸出手。
“楚慈,回来就好,我就知道你只是一时糊涂,气消了就会回来的。”
陈梦揽了揽身上的睡衣,坐在他旁边,低着头,怯怯地绞着手指,一副受了天大委屈又不敢说的样子。
我没有看那对恶心的狗男女。
径直越过他伸出的手,走进了厨房。
婆婆跟了进来,压低声音警告我:“进去好好跟阿哲道歉,今天这事就算翻篇了,别再不知好歹。”
我没说话,沉默地烧水、泡茶。
客厅里,婆婆和宋远正得意洋洋地跟宋哲汇报他们是如何“劝服”我的。
“阿哲你放心,楚慈她不敢真离,她没这个胆子。”
“就是,爸,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吓唬吓唬你呢。我一说会影响我,她不就乖乖回来了。”
水壶“咕嘟咕嘟”地响着,很快就烧开了。
我端着那杯滚烫的姜茶,一步一步,从厨房走了出来,走向坐在宋哲身边的陈梦。
婆婆见我慢吞吞的,极为不耐烦地在我身后推了一把。
“磨蹭什么!还不快点伺候!”
我被她推得一个踉跄,身体猛地向前倾去。
手里那杯滚烫的姜茶,不偏不倚,朝着陈梦的脸和上半身,整个泼了过去!
“啊——!”陈梦吓得失声尖叫。
电光火石之间,奇迹发生了。
那个“双目失明”了十年,连走路都需要人扶的宋哲,以一种普通人都来不及反应的速度,一把拽过陈梦,将她死死地按进自己怀里。
同时,他自己的身体也以一个极其敏捷的姿态向后仰去,完美地躲过了那壶足以让他毁容的开水。
滚烫的热水“哗啦”一声,大部分泼在了他们身后的真皮沙发上,冒起一阵白烟。
他因为极度的愤怒和后怕,下意识地吼了一句。
“你他妈疯了?!”
客厅里,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婆婆张大了嘴,手里的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宋远更是目瞪口呆,傻傻地看着自己那个“眼盲心不盲”的伟大父亲。
陈梦吓傻在宋哲的怀里,忘了哭泣。
我冷笑着,站直了身体,将手里空了的茶杯随手扔在地上。
然后,我从包里拿出那叠保险单和眼角膜捐赠协议的复印件,狠狠甩在桌子上。
同时,我举起一直藏在口袋里、从我进门那一刻起就开启了直播的手机,摄像头,正清晰地对准了他们每一个人的脸。
“全国的网友们,大家看清楚了吗?”
“这就是为爱失明十年,感动了无数人的‘英雄’丈夫!”
“这就是他口中需要安心环境的‘可怜妹妹’!”
儿子宋远是第一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
但他不是关心我,也不是关心他爸,他疯了一样扑过来,抢过飘落在地上的那份保险单。
他拿起属于我的那份,看清受益人的名字后,又拿起属于他自己的那份。
他通红着眼睛,指着上面的受益人名字,冲着宋哲嘶吼:
“受益人为什么是她不是我?!”
“爸!就连我的受益人也是她?你连我也算计?!”
宋哲还在为他的真爱辩护。
“小远你长大了,你妈会照顾你!可梦梦她什么都没有了......”
宋远脸上的愤怒瞬间凝固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那个他一直崇拜的“英雄”,眼神从愤怒转为彻底的失望与冰冷。
他一直以为,父亲的牺牲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他和他妈。
原来,他们母子,都只是他伟大爱情里可以随时丢弃的棋子。
多伟大的爱情啊。
7
下一秒,宋哲才反应过来我正在直播。
“关掉!你给我关掉!”
他气急败坏地嘶吼着,凭着感觉朝我的方向扑了过来,想要抢我的手机。
十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身体机能有些退化。又或许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血压瞬间飙升。
他冲得太猛,情绪又太过激动。
还没碰到我,他突然脚步一顿,眼睛猛地向上翻去。
接着,他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口中吐出白沫,四肢开始抽搐。
他真的中风了。
客厅里瞬间乱作一团。
婆婆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手忙脚乱地去掏手机喊救护车。
陈梦吓得脸色惨白,只会抱着头蹲在地上哭。
而我的好儿子宋远,就站在离宋哲不到两米的地方。
他看着倒在地上抽搐不止的父亲,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完全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意思。
直播间里的人数已经突破了五十万,弹幕和礼物刷得飞起,我却在这时候关掉了直播。
然后走到宋远面前,平静地告诉他最后一个事实。。
“你爸给你准备的婚房,就是给陈梦买的那套云顶天幕艺术公寓。”
“我们家所有的存款,也都花在那儿了。”
“现在,我们一无所有了。”
宋远煞白的脸,瞬间变得毫无血色。
他喃喃自语:“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我不再看他那张写满绝望和贪婪的脸,转身就走,准备离开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
这个所谓的“家”,我一秒钟都不想再待。
他从后面追了上来,一把拉住我的胳膊,语气里第一次带上了乞求。
“妈......我错了......我不该帮着他们那么说你......”
他眼圈红了,声音里带着哭腔。
“爸他......他就是个骗子!妈......那钱......钱我们还能追回来吗?”
他终究还是惦记着钱。
我终于彻底看清了这张脸,这鳄鱼的眼泪,不过是因为他的提款机也不要他了。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回头讥讽地看着他。
“我只是你的提款机,不是你妈。”
“从你指责我,质问我为什么不能为了你的前途,忍气吞声的那一刻起,你就不是我儿子了。”
“你们宋家的事,和我楚慈再无半分关系。”
“从今以后,你好自为之。”
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后,是他带着悔恨的叫喊声和婆婆尖利的哭喊、救护车由远及近的鸣笛声。
8
宋哲骗婚、假装失明、转移婚内财产、甚至还将一家三口的巨额保险受益人写成继妹名字的直播视频,在网上掀起了滔天巨浪。
#知名设计师为白月光骗婚十年#
#英雄丈夫竟是影帝#
#巨额保险受益人竟是小三#
一个个话题,迅速霸占了所有平台的热搜榜。
宋哲那家原本声名赫赫的设计公司,一夜之间声名狼藉,合作方纷纷解约,项目全面停摆,最终被迫申请破产。
而他自己,因为中风,导致右半身不遂,口齿不清,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曾经那个风度翩翩的建筑界新贵,彻底成了一个需要人喂饭擦身的废人。
我的律师团队动作很快,以婚姻欺诈为由提起诉讼,成功冻结并追回了宋哲转移给陈梦的那套公寓和大部分资金。
法院判决,那套公寓和宋哲名下的存款,作为对我的补偿,全部归我所有。
拿到判决书那天,婆婆来我妈家楼下堵我。
她像个疯婆子一样,咒骂我心狠手辣,不得好死,说是我毁了他们全家。
我连话都懒得跟她说,直接叫了小区的保安,把她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走了。
没有了经济来源,宋远接受不了从小康生活,一夜之间变成穷光蛋的巨大落差。
他开始变卖家里剩下的一些值钱的东西。
在和我婆婆争夺老房子的房产证时,两人发生激烈争吵。
宋远情绪失控之下,失手将婆婆从楼梯上推了下去。
婆婆年纪大了,头磕在楼梯的尖角上,当场死亡。
宋远因过失致人死亡罪,被判入狱五年。
开庭那天,法院的人给我打了电话,问我作为家属是否出席。
我听完,什么也没说,直接挂断。
那个所谓的“家”,那些所谓的“亲人”,已经和我再无任何关系。
我用追回来的钱,加上卖掉那套公寓所得,重新盘下了当年我工作过的那家护理中心。
我辞掉护士长工作的那一年,它正准备升级。
十年后,我亲手把它打造成了本市最高端的康复护理机构。
开业那天,我剪彩的时候,阳光正好。
我终于,为自己活了。
9
拿到离婚证的那天,天气特别好。
我用自己的钱,给自己报了一个环球旅行团。
我去了曾经梦想过无数次的巴黎、罗马、圣托里尼。
我在阿尔卑斯山滑雪,在普罗旺斯的花海里喝下午茶,在冰岛追逐绚烂的极光。
我扔掉了所有黑白灰的衣服,衣柜里装满了五颜六色的裙子和十几双漂亮的高跟鞋。
一年后,我回国。
闺蜜来机场接我,她说我像变了一个人,整个人都在发光。
她告诉我,这一年里,发生了很多事。
她说,要不要去见见宋哲?
我本来不想去,但闺蜜说,那场面,不去亲眼看看,绝对会后悔。
于是,在一个阴沉的下午,我在一个破旧、潮湿、散发着霉味的出租屋里,见到了宋哲和陈梦。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如今骨瘦如柴地瘫在床上,双眼凹陷,面如死灰。
而他豁出一切去保护的白月光陈梦,则一脸的刻薄与怨毒。
她端着一碗看起来已经馊了的饭,粗暴地往宋哲嘴里塞。
“吃!你他妈的怎么还不死!老娘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摊上你这么个累赘!”
宋哲因为吞咽困难,饭菜从嘴角流了出来,弄脏了床单。
陈梦骂得更凶了,直接一个巴掌甩在他脸上。
“废物!吃个饭都吃不好!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大设计师吗?”
我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这场闹剧。
我知道为什么陈梦没有抛弃她离去,在我离开之前,我匿名给陈梦寄去了一份文件。
那是一份伪造的信托文件。
文件声明,宋哲在海外还留有一笔五十万的遗产,只要她愿意成为宋哲的合法监护人,寸步不离地照顾他终老,就能在他死后,顺理成章地继承这笔钱。
贪婪的陈梦,毫不意外地信了。
她立刻将半死不活的宋哲从医院接了出来,幻想着自己能靠这五十万翻身。
然而她每天面对的,只有一个吃喝拉撒都在床上的废人,和一份遥遥无期的等待。
她以为的救命稻草,成了捆绑她余生的枷锁。
让他们被彼此的“爱情”和“贪婪”永远捆绑在一起,日复一日,互相折磨,直到死亡将他们分开。
宋哲似乎感知到了门口的视线。
他那双空洞的眼神,费力地转向我的方向。
他的嘴唇嗬嗬地动着,似乎想说什么。
陈梦见他不好好吃饭,又给了他一巴掌,骂骂咧咧。
我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幅滑稽又恶心的画面,内心毫无波澜,转身离开。
我转身离开,外面的阳光正好,刺得我眼睛有些发酸。
手机响了,是闺蜜打来的。
她笑着问我:“一个人把护理中心做得风生水起,现在又是黄金单身女老板,夜深人静的时候,会觉得孤单吗?”
我抬眼,看着街边商店橱窗里,那个容光焕发的自己,笑着说:
“比起伺候一个骗子,照顾一个巨婴,现在的生活,简直是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