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女婿有家小工厂，请我过去当“技术顾问”，月薪一千五。
那天，一台关键的老设备罢了工，我翻遍全市旧货市场，自掏20元配了个二手零件，给修好了。
我沉浸在解决技术难题的畅快里，早忘了20元的事，直到女婿在“幸福一家人”的群里@我。
“爸，买零件那二十块，我们给您报了吧，以后钱的事还是说清楚好。”
女儿跟着回了个“捂脸笑”的表情：“爸，现在生意真不好做。”
“亲家，不是我说，账目清楚才能长久。”
我看着屏幕，没吭声。
第二天我默默退群，直接回了老家。
一周后，我刷到女婿的哭诉视频：“请来个祖宗，技术差还贪钱，都快把厂子快搞黄了！”
我颤抖着翻开通讯录，拨通了那个二十年未打的、备注为“徒弟阿伟”的电话。
......
我叫徐建国，今年六十五岁，退休前是国营机械厂的八级钳工。
女儿徐莉和女婿王志强开了个小作坊，专做精密零件代工。前阵子他们找到我，说厂里缺个技术顾问，月薪一千五，让我去帮忙。
我闲着也是闲着，就答应了。
这天上午，作坊里那台关键的老冲床突然停了。王志强急得团团转。
我走过去看了看。
"轴承座裂了，得换个配件。"
王志强一听就追问："这么老的设备，哪还有配件？"
"我去找找。"
我骑着电动车跑遍了全市的旧货市场，终于找到了配件。老板要价五十，我磨破嘴皮砍到三十，最后自掏腰包二十块钱买了下来。
回到厂里，我挽起袖子就干。
拆卸、清洁、安装、调试，一套流程下来，老冲床很快运转起来。
"徐师傅厉害！"几个工人竖起大拇指。
我擦着满手的机油，心里那叫一个痛快。这种解决技术难题的感觉，比什么都过瘾。
忙活了一下午，早把那二十块钱的事抛到九霄云外了。
晚上收工后，我正在洗手，手机"叮咚"响了。
是"幸福一家人"微信群的消息。
王志强直接@了我："爸，买零件那二十块，我们给您报了吧，以后钱的事还是说清楚好。"
我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女儿徐莉紧跟着发了个"捂脸笑"的表情包："爸，现在生意真不好做。"
亲家母立刻跟评："亲家，不是我说，账目清楚才能长久。"
我盯着屏幕，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
二十块钱？
我赶紧在群里解释："志强，这钱是我垫的，为了赶时间恢复生产，金额也不大，就没跟你们说。"
没想到王志强回复更快："爸，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是流程问题。您不按采购流程办事，账就乱了。"
亲家母又冒出来："对啊，无规矩不成方圆，今天二十，明天二百，账就乱套了。"
徐莉也发话了："爸，这老设备三天两头出问题，修来修去不如换新的。您那套手艺，怕是有点过时了。"
我关掉手机，坐在车间里发了半天呆。
那台冲床要是真坏了，停产一天损失上万，我二十块钱买个配件救了急，换来的却是这样的质疑？
第2章
第二天一早，我照常来到厂里。
王志强正站在那台冲床前，脸色阴沉得像要滴水。
"爸，您过来一下。"
我走过去，发现他手里拿着那个我买的配件包装盒。
"这个零件，您是从哪买的？"
"旧货市场啊，怎么了？"
王志强把盒子往桌上一摔："爸，您看看这上面的生产日期！1998年的库存货！这种老古董能用多久？"
确实是老库存，但质量没问题。
"志强，我检查过的，虽然年头久点，但..."
"但什么但！"王志强打断我，"您知不知道，万一这个零件用一半坏了，整个生产线都得停！损失谁来负责？"
亲家母不知什么时候也过来了，在一旁添油加醋："就是啊，亲家，做生意不能图便宜，要考虑后果。"
我心头一惊："那你们觉得应该怎么办？"
"重新买！买正品全新的！"王志强理直气壮，"这种事关生产的关键配件，不能将就！"
"可是全新的要三百多块，而且得订货，至少等一周..."
"那就等！"王志强挥挥手，"反正现在机器能转，先用着您这个凑合，等新件到了就换。"
感情我忙活一下午修好的机器，在他眼里就是"凑合"？
这时徐莉也走了过来，看了看现场，摇摇头："爸，您这思维真得更新了。"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在那儿翻旧货摊？"她语气里满是嫌弃，"人家正经企业哪个不是用全新配件？您这样搞，让客户知道了，还以为我们是小作坊呢。"
"可是..."
"可是什么？"徐莉越说越激动，"爸，我跟您说实话吧，现在的生产技术日新月异，您那套老经验确实有点跟不上了。"
"这台冲床本来就该淘汰了，天天出毛病，修修补补的，还不如直接上新设备。"
王志强立刻附和："对！我早就想换数控冲床了，一次投入，终身受益。"
"那为什么不换？"
"还不是资金紧张！"王志强叹了口气，"一台数控冲床至少八十万，现在哪有那么多钱？"
"所以只能先凑合着用这台老古董。"徐莉也跟着叹气，"爸，您就多担待点，尽量别让它出毛病。"
亲家母在旁边煞有介事地点头："亲家说得对，现在做生意不容易，能省则省。"
感情在她们眼里，我就是个看摊子的，专门伺候这台"老古董"的？
"那你们找我来干什么？"我忍不住问道。
徐莉愣了一下，然后笑笑："爸，您别多想，我们是希望您发挥余热啊。"
"而且您退休了也没事干，来厂里有个事做，还能拿点工资，不是挺好的吗？"
王志强也跟着说："对啊爸，您就当锻炼身体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三十多年的技艺，在他们嘴里就值一句"闲着也是闲着"？
我转身就走，再也不想听他们说话。
身后传来亲家母的声音："亲家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大脾气？"
徐莉赶紧追上来："爸，您别生气，我们也是为了厂子好..."
第3章
我回到宿舍，刚想静静，手机就响个不停。
是"徐家大家庭"群里的消息。
王志强已经在群里发了一大段话："各位叔叔阿姨，我想跟大家说个事。爸因为买配件的事跟我们闹脾气了。"
"就是二十块钱的账目，我们问了一句，他就甩脸子不干了。"
"现在厂里正是关键时候，他这一撂挑子，我们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几句话就让群里立刻炸开了锅。
二姑首先跳出来："建国，你这是怎么了？跟孩子置什么气？"
"志强他们创业多不容易，你当长辈的不帮忙就算了，还添乱？"
堂弟紧跟着@我："哥，二十块钱的事，至于吗？"
"孩子们问问账目也是正常的，做生意嘛，账目清楚点没错。"
"你这样撂挑子，让志强多难做？"
三婶的语音消息一个接一个："建国啊，听三婶一句劝，别那么倔。"
"你退休了在家也没事，帮帮孩子是应该的。"
"而且人家还给你开工资呢，多好的事啊。"
"你这一走，外人看了像什么话？"
这时，那个远房表嫂也发话了："建国有福气啊，女儿女婿这么孝顺，还让你去享清福。"
"不像我们家那个没出息的，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
"不过建国，你这脾气是不是太大了点？二十块钱就闹成这样？"
大侄子更是阴阳怪气："要我说，志强就是太老实了。"
"现在请个技术工多贵啊，非要让自己岳父来帮忙。"
"这下好了，家里人还不好管，请神容易送神难咯。"
他们这样指责我？
正想着，徐莉的电话打了过来。
"爸，您看您把事情闹成什么样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现在全家人都知道了，您让我和志强多没面子啊。"
"莉莉，不是我..."
"爸，我知道您委屈。"她打断我，声音更加"委屈"，"可是您知道我们现在有多难吗？"
"厂子刚起步，每天房租、水电、工人工资，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
"晚上我经常睡不着觉，志强的头发都白了好几根。"
"我们真的太累了，爸。您是我们唯一能依靠的人了。"
听着女儿的哭诉，我的心又软了。
毕竟是我亲女儿，从小疼到大的。
"可是你们今天说的那些话..."
"爸，志强嘴笨，说话不好听，您别往心里去。"徐莉赶紧解释，"他心里是感激您的，真的。"
"还有我妈，她也是为了这个家好，说话直了点，您多担待。"
"爸，您就回来吧，我们好好商量，以后绝对不会让您受委屈。"
看着群里还在不断滚动的消息，都是劝我"不要任性"、"要体谅孩子"的。
"爸？您还在听吗？"徐莉小心翼翼地问。
"我知道了。"我叹了口气，"明天我就回去。"
"太好了！爸，您真是我们的救星！"徐莉立刻高兴起来，"我这就去跟志强说，他肯定特别开心。"
群里的消息还在继续，大家都在夸我"想通了"、"还是明事理的"。
第4章
转眼到了周五，王志强神神秘秘地跟我说，有个重要客户要来厂里考察，让我作陪。
"爸，这个王总是我们的大客户，您帮忙撑撑场面。"他难得对我客气，"穿得正式点，别提那个配件的事了。"
我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跟着他们去了市里的大酒店。
包间里，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正在等候，看起来很有气派。
"王总，这位就是我岳父，徐建国。"王志强满脸堆笑地介绍。
王总一听我的名字，眼睛顿时亮了："徐师傅？您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八级钳工徐建国？"
我愣了一下："您认识我？"
"认识！当然认识！"王总激动地站起来，双手紧紧握住我的手，"徐师傅，您可是我们行业的活化石啊！"
"八十年代那个'万能轴承座'的技术革新，就是您搞出来的吧？"
"还有九十年代的'微精度调校法'，我到现在还在用您那套理论呢！"
我没想到这个王总对我的技术这么了解，心里涌起一阵久违的暖流。
"王总过奖了，都是些老黄历了。"
"老黄历？"王总摆摆手，"徐师傅您太谦虚了！您这些技术现在还是经典，多少年轻工程师都在学呢！"
"来来来，我敬您一杯！"王总举起酒杯，"能见到您这样的国宝级匠人，是我的荣幸！"
整个饭局，王总都在跟我聊技术，什么新工艺、新材料，他都要听听我的看法。
王志强和徐莉在一旁，脸上都是与有荣焉的表情。
"徐师傅，有您在，志强这个厂子的技术根基就稳了！"王总拍着桌子说，"这样的老师傅，必须当宝贝供着！"
饭局进行到一半，王总起身去洗手间，王志强也跟着出去了。
我正在回味王总的话，突然想起也要去洗手间。
刚走到走廊拐角，就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声。
"王总，您刚才的话让我岳父特别高兴。"是王志强的声音。
"应该的应该的，徐师傅确实是个人才。"王总说，"这样的国宝级老师傅，您可得当宝贝供着！有他在，你这厂子的技术根基就稳了！"
我正想走过去打招呼，却听到王志强带着酒意的笑声："王总您太抬举他了，都是老黄历了！"
"等我的新技术员完全吃透新生产线，他就该回家养老了。"
"现在留着，也就是撑个门面，顺便带带新人，便宜实惠。"
"一个月一千五，比请正经技师便宜多了，而且还不敢提要求。"
我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王总在包间里对我的那些敬重，在这里成了王志强眼中的"抬举"？
"哈哈，志强你这算盘打得精啊！"王总也笑了，"不过说真的，像徐师傅这样的老师傅，经验确实宝贵。"
"宝贵是宝贵，但是吧..."王志强压低了声音，"王总您也知道，现在都是数控化、智能化，他那套手工活虽然精，但是效率跟不上。"
"而且年纪大了，脾气也大，前两天就因为个配件的事跟我们闹脾气。"
"要不是看在家人的份上，谁受得了？"
我蹑手蹑脚地退回包间，坐在位置上发呆。
不一会儿，王志强和王总有说有笑地回来了。
"徐师傅，我们刚才还在夸您呢！"王总继续敬酒，"您这样的师傅，志强可得好好珍惜啊！"
王志强满脸堆笑："那是当然，我们全家都尊敬我岳父。"
我机械地举起酒杯，脸上挤出笑容。
第5章
第二天，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去车间报到。
我把那个陪伴我三十多年的工具箱轻轻放在工作台上，又把记录了无数技术心得的笔记本摊开，压在最显眼的位置。
然后，我拿起笔，在笔记本的扉页上写下几行字：
"技术传承需要的是敬重，不是施舍。这些工具和经验，留给真正需要的人。——徐建国"
写完这些，我轻轻看了一眼这个待了几个月的车间，转身离开。
第2章
回到家，我关掉手机，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天花板。
这一觉睡得特别沉，直到下午两点才醒。
开机后，几十个未接电话和上百条短信涌了进来。
我随便翻了翻，全是王志强和徐莉的。
从一开始的疑问："爸，您怎么没来上班？"
到后来的焦急："爸，厂里那台冲床又坏了，您快回来看看！"
再到愤怒："您到底在哪？不接电话是什么意思？"
最后是威胁："您再不回来，我们就报警了！"
我看着这些信息，心里平静如水。
正准备继续睡觉，门外传来剧烈的敲门声。
"砰砰砰！"
"老头子！你给我滚出来！"
是徐莉的声音，嘶哑得像野兽在咆哮。
我穿上衣服，慢慢走到门口。
透过猫眼看去，徐莉正疯狂地拍打着防盗门，头发乱得像鸡窝，眼睛通红。
我打开门，她立刻冲了进来。
"老不死的！你终于舍得露面了！"她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你知不知道你这一走，厂里损失多大？"
"那台冲床昨天下午就坏了，停产到现在，损失几十万！"
"你这老废物必须赔钱！不赔钱我就天天来闹，让全村人都看看你是个什么玩意！"
我静静地看着她，这个曾经乖巧的女儿，如今满口脏话，面目狰狞。
"莉莉，你冷静点。"
"冷静？"她尖声大笑，"我怎么冷静？你知道我为了找你跑了多远吗？一百多公里！"
"就因为你的任性，整个厂子都要停摆！那些工人的工资，那些订单的违约金，全都是钱！"
她越说越激动，突然伸手推了我一把："都是你这老东西害的！"
我被推得后退几步，差点摔倒。
这时，几个邻居听到动静，纷纷围了过来。
"徐莉，你在干什么？"王大娘赶紧扶住我，"怎么能对你爸动手？"
"关你什么事！"徐莉红着眼珠子，"这是我们家的事！"
"什么家事？"李大爷气愤地说，"我们都看到了，你推你爸！"
"就是！有你这样当女儿的吗？"
"太不像话了！"
徐莉不但不收敛，反而更加疯狂。
"你们懂什么？"她指着我继续骂，"这老头就是个扫把星！自私自利的老东西！"
"为了面子不要钱，害得全家人跟着遭殃！"
"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要搞垮我们！"
王大娘忍不住了："徐莉，你爸退休前是什么人，我们都知道！"
"勤勤恳恳大半辈子，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这样？"
"你再这样闹，我们就报警了！"
"报警？"徐莉狞笑，"好啊！我还怕你们不报警呢！"
"到时候让警察评评理，看看是谁的错！"
说着，她又要上前推我，被几个邻居死死拦住。
"徐莉，你够了！"张大爷怒道，"你爸养你这么大，你就是这样报答的？"
"马上给我滚！以后别让我们在这儿看到你！"
"滚出我们小区！这里不欢迎你这种白眼狼！"
在众人的怒斥中，徐莉终于意识到自己成了众矢之的。
她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老头子，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邻居们围着我。
"建国，这丫头是怎么了？怎么变成这样？"
我苦笑着摇摇头："可能是我这个当爸的失职吧。"
第6章
短暂安静了没两天，老李急匆匆地跑到我家。
"建国，出大事了！"他气喘吁吁地掏出手机，"你女儿女婿在网上直播，正在说你的坏话呢！"
我接过手机一看，直播间里王志强和徐莉正对着镜头"痛哭流涕"。
徐莉眼圈红肿，声音哽咽："各位网友，我真的没办法了，只能在这里求助大家。"
"我爸退休后来我们厂帮忙，我们给他开工资，包吃包住，可是..."
她捂着脸，做出痛苦的样子："他在厂里摆老资格，技术老旧还不让人说，动不动就甩脸子。"
王志强在一旁"难过"地补充："叔叔阿姨们，我岳父这人表面看着老实，其实心眼特别多。"
"他故意买些劣质配件，说是为了省钱，其实就是想克扣。"
"最过分的是..."王志强红着眼眶，声音颤抖，"有些事家丑不可外扬，但我今天必须说出来。"
"他对我们厂里几个年轻女工言语骚扰，开黄腔，逼得人家受不了辞职了！"
直播间瞬间炸了锅。
"卧槽！老色鬼！"
"为老不尊！太恶心了！"
"这种人怎么还有脸活着？"
王志强继续"控诉"："我们后来在他床下发现了...发现了个不堪入目的性感假人娃娃！"
"六十多岁的人了，还搞这种东西，我们真的受不了了！"
弹幕瞬间被"变态老头"、"老流氓"的字眼淹没。
徐莉趁热打铁："所以他一气之下就走了，还留下字条说我们不懂技术，不配用他。"
"现在厂子停产，几十个工人没活干，都是因为他的任性！"
说完，她突然举起一个保温杯："这是我们厂自主研发的保温杯，保温效果特别好..."
原来是在带货！
他们竟然编造这种下流的谎言来污蔑我！
老李气得直拍桌子："这帮畜生！太不是东西了！"
正说着，老张和老陈也来了。
"我们都看到了！"老张怒不可遏，"这是要把你往死里整啊！"
"他们这样造谣，你的名声就全毁了！"
"必须告他们！诽谤罪！"
我拿起手机，翻到通讯录最底下一个许久没联系的号码。
备注是"徒弟阿伟"。
二十年前，阿伟还是个毛头小子，跟着我学了三年技术。
现在听说已经是行业里的大人物了。
我拨通了电话。
"师傅？！"电话那头传来惊喜的声音，"您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阿伟。"我轻轻说，"师傅需要你帮个忙。"
"您说！什么事？"
"不是小事。"我看着直播间里还在表演的两个人，"我想用我这一身还没丢的手艺，来打个擂台。"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过来声音："师傅，您说怎么干！"
我走进里屋，从床底拖出那个跟随我几十年的工具箱。
工具箱的铜质铭牌上，刻着我的名字和"1978年"的字样。
我轻轻抚摸着每一件工具，它们被我保养得锃亮，每一个螺丝刀，每一把扳手，都承载着我一生的技艺和荣誉。
第7章
三天后，阿伟开着奔驰来接我。
二十年没见，当年那个瘦弱的小学徒，如今已经是西装革履的成功企业家了。
"师傅，您受委屈了。"阿伟紧紧握着我的手，眼中满含愤怒，"我在网上都看到了，那些畜生太过分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过去的事不提了，现在说说我们要干的事。"
车上，我把计划详细说了一遍。
阿伟听完，眼睛越来越亮："师傅，您这招够狠！直接釜底抽薪！"
"不过启动资金需要不少，我这边..."
"资金我来想办法。"我打断他，"我有退休金和一些积蓄，加上这套工具..."
我指了指后座的工具箱："这套定制工具当年花了八万多，现在应该值更多。"
阿伟摆摆手："师傅，您的工具是传家宝，怎么能卖？资金的事我来解决！"
"不行。"我态度坚决，"这事因我而起，我必须出力。而且..."
我看着车窗外飞逝的风景："这套工具跟了我几十年，现在是时候让它们发挥最后的价值了。"
一周后，"伟鑫精密制造有限公司"正式注册成立。
我拿出了全部的退休积蓄，加上工具抵押，凑了五百万。阿伟那边投入了一千万。
公司设在工业园区，就在王志强他们厂子的对面。
我以总技术顾问的身份，亲自把关每一道工艺。
第一个月，我们推出了三款精密零件，全部对标王志强厂子的主打产品。
但我们的产品精度更高，工艺更精，价格还便宜百分之二十。
"师傅，您这手艺真是绝了！"车间主任老刘竖起大拇指，"这精度控制，我干了二十年都没见过！"
我笑而不语，继续调试设备。
这些年轻人不知道，真正的手艺，不是靠机器，而是靠经验和感觉。
很快，市场就有了反应。
原本订王志强厂子产品的客户，纷纷转向我们。
"伟鑫的产品质量确实好，而且价格合理。"一个老客户对阿伟说，"以后我们就认你们了。"
王志强那边坐不住了。
他带着新请的技术员来我们厂子门口转悠了好几次，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
"老徐，你这是什么意思？"一天下午，他堵在我们厂门口质问，"故意跟我们作对？"
我看着他，平静地说："我们只是正常经营，谈不上作对。"
"正常经营？"王志强气急败坏，"你明摆着就是报复！"
"用我们的技术，抢我们的客户，你还有脸说正常经营？"
我忍不住笑了："你们的技术？志强，你搞清楚，是谁教会你们那些工艺的？"
王志强被噎住了，脸涨得通红。
"而且，"我继续说道，"市场竞争本来就是优胜劣汰。客户选择我们，说明我们的产品更好。"
"你..."王志强指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晚上，阿伟兴奋地拿着订单合同来找我："师傅，又来了三个大单！"
"照这个势头，我们三个月就能收回成本！"
第8章
两个月后，王志强的厂子彻底撑不住了。
老刘兴冲冲地跑来告诉我："师傅，对面那家要倒闭了！"
"工人都在讨薪，门口横幅都拉起来了！"
我透过办公室的百叶窗往外看，果然见到王志强厂门口围着十几个工人，举着"还我血汗钱"的横幅。
王志强和徐莉正在跟工人们解释什么，但看那架势，工人们根本不买账。
"王老板，别废话了！钱呢？"
"说好的这个月发工资，现在都拖了半个月了！"
"我家老婆还等着钱买奶粉呢！"
王志强满头大汗："大家别急，我正在想办法，再给我几天时间..."
"几天？你都说了一个月了！"一个工人愤怒地打断他，"我们不干了，马上结账！"
"对！结账！不然我们就不走了！"
徐莉在一旁急得直哭："大家理解一下，我们也是受害者啊！"
"都是那个老头害的，故意搞我们！现在订单全被抢走了，我们也没办法啊！"
工人们听到这话更愤怒了："什么老头不老头的，关我们什么事？"
"你们经营不善就经营不善，别找借口！"
"赶紧给钱，不然我们报警了！"
正在这时，几辆车停在了他们厂门口。
下来的是几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一看就是要债的。
"王志强！"为首的光头男子大喊，"设备款什么时候还？"
"已经逾期三个月了！今天必须给个说法！"
王志强一看到这些人，脸都白了："刘总，您别急，我们..."
"别废话！"光头男子挥挥手，"要么今天还钱，要么我们就把设备拉走抵债！"
说着，几个小弟已经开始往厂里搬设备了。
"不行！不能搬！"王志强拼命阻拦，"设备搬走了，我们怎么生产？怎么还钱？"
"那是你的事！"光头男子冷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就这样，王志强一边要应付讨薪的工人，一边要应付讨债的供应商。
整个厂子乱成一团。
阿伟走到我身边，低声说："师傅，听说他们还欠着银行贷款没还。"
"而且那个直播造谣的事被曝光后，信誉彻底完了，再也没人敢跟他们合作。"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下午的时候，徐莉竟然一个人来了我们厂。
她憔悴了很多，眼圈发黑，衣服也皱巴巴的。
"爸..."她站在门口，声音沙哑，"我们谈谈好吗？"
我看着她，心里没有一丝波澜："有什么可谈的？"
"爸，我错了。"她低下头，"我知道我们之前做得过分，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您不能这样赶尽杀绝啊！"她抬起头，眼中满含泪水，"我们是一家人啊！"
"一家人？"我笑了，"你们在网上污蔑我的时候，有想过我们是一家人吗？"
"那个假人娃娃的事，现在还有人在传，你知道吗？"
徐莉脸一红，支支吾吾："那个...那个是志强气糊涂了，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我的声音冷如冰霜，"莉莉，你觉得我是傻子吗？"
她被我的眼神吓到了，后退几步："爸，求您了，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只要您收手，以后我一定好好孝顺您，真的！"
我摇摇头："路是你们自己选的，现在想起孝顺了？"
"晚了。"
第9章
半年后，"伟鑫精密"已经成为本地精密制造行业的领军企业。
我把大部分事务都交给了阿伟，自己则在家里过起了真正的退休生活。
每天早上浇浇花，下午和老友们下棋喝茶，偶尔去公司看看，日子过得惬意自在。
这天下午，我正在院子里修剪茉莉花，门铃响了。
开门一看，是徐莉。
几个月不见，她瘦得脱了相，头发花白了不少，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
"爸..."她怯生生地叫了一声。
我没让她进来，就站在门口看着她。
"爸，我...我想回家。"她的声音很小，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志强他...他打我。"她撩起袖子，露出胳膊上青紫的伤痕，"天天喝酒，喝醉了就打我。"
"厂子倒闭后，他就变了，成天怨天尤人，说都是我害的。"
我看着那些伤痕。
"然后呢？"
"我已经跟他离婚了。"徐莉哭着说，"爸，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原谅我这一次吧。"
"我以后一定好好孝顺您，绝对不会再让您受委屈。"
我静静地看着她，然后转身进屋，拿出一个文件袋。
"这些是什么？"徐莉疑惑地问。
我把袋子里的东西倒在桌上：一叠叠打印出来的网页截图。
都是她当初参与污蔑我的证据。
评论区里她的头像和用户名清清楚楚：
"就是个老流氓，这种人早该死了！"
"我爸就是这样，死要面子活受罪！"
"支持志强！离这种老变态远点！"
徐莉看着这些截图，脸色惨白如纸。
"爸，这些...这些是我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我打断她，"莉莉，你看看这个日期。"
我指着其中一张截图："这是你第一天发的。再看看这个，这是一个月后你还在发的。"
"一个月的时间，你发了一百多条这样的评论。"
"这叫一时糊涂？"
徐莉跪了下来："爸，我真的错了！我当时被志强蒙蔽了，他说只有这样才能翻身..."
"起来。"我的声音很平静，"莉莉，你记住一句话：路是自己选的。"
"当初你们把我往死里整的时候，有想过今天吗？"
"现在落魄了，想起我这个爸了？"
我指着门口："你走吧，以后别再来了。"
徐莉愣愣地看着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爸，我真的没地方去了..."
"那不是我的问题。"我转身往屋里走，"你自己种的果，自己尝。"
"爸！"她在身后撕心裂肺地喊，"我是您的女儿啊！血浓于水啊！"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血浓于水？你们当初污蔑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起血浓于水？"
说完，我走进屋子，关上了门。
外面的哭声持续了很久，最终渐渐远去。
一个月后，老李给我看了个新闻：
"本地男子因家庭纠纷持刀伤人，造成一死一伤。"
照片虽然打了马赛克，但我一眼就认出了王志强。
新闻说他因为创业失败，酗酒成性，怀疑前妻出轨，持刀将前妻和她的新男友捅伤，前妻不治身亡。
王志强因故意杀人罪被判无期徒刑。
我放下手机，走到阳台，开始给花浇水。
茉莉花开得正好，香气阵阵。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