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二十二岁那年,仇家找上门,砍死我爸妈,溺死我未婚妻。
绝望之际,孟沅提着把刀冲进来,将我护在身后。
最后她以失去一只眼的代价,彻底让仇家臣服。
她去装义眼那天,我问她以后怎么办。
她摁灭手里的烟,满不在乎地说道:
“守在少爷身边一辈子呗。”
“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少爷受到任何伤害。”
我哭红眼,从兜里掏出她私藏多年的戒指。
那上面,歪七扭八刻下我的名字。
只有她的字,永远那么丑。
她收起笑容,手足无措地看着我。
于是我力排众议,擅作主张将江家交到她手上。
陪她金盆洗手,陪她在商圈另立天地。
她说要补偿我世纪婚礼,却一次又一次被一个陌生电话叫走。
我放下尊严,伸出手挡住她的去路。
她皱起眉,借抱我的功夫推开我,走向早已备好的车前。
“沈确哥刚没了妈妈,他现在需要有人陪伴。”
......
我咬牙切齿,冷脸遣散宾客,坐在一片狼藉里。
她刚走没多久,一个陌生号码弹出来:
“你看吧,她根本就不爱你了,我只需要一句话,她就能当众抛下你来找我。”
“识趣点就快把沅沅丈夫的位置让出来,别到最后闹得太难看,不好收场。”
“江望,你一把年纪了,可沅沅她还年轻,你要真的爱过她,就别拿你江家的恩情栓她一辈子。”
我面无表情挂断,手指往左滑,直接拉黑。
跳梁小丑,哪来的脸在我面前叫嚣。
他还不死心,发过来十几张照片。
看实况,应该才拍下来不久。
地点不在医院或者殡仪馆,而是西江海岸。
——龙川市著名的求婚圣地。
豪华游艇矗立在夜色下,和孟沅说要送给我的结婚七周年纪念礼物,一模一样。
下一张。
女孩依偎在男人怀里,极尽虔诚亲吻他色泽饱满的唇。
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这让我想起我和孟沅为数不多的亲吻。
她永远是高高在上的那个。
霸道,蛮横,带着掠夺一切的狠劲。
照片最后是一段录音,我点退出的手一抖。
“沅沅,江望自尊心那么强的人,你当众留他在婚礼上,他会不会跟你闹离婚呀。”
男人笑得玩味。
“不会,他无父无母,离了我,他活不下去的。
“况且一场婚礼而已,办不办他都是我丈夫,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孟沅声音沙哑,带着情事后的餍足。
我将手机狠狠砸出去,手机屏幕上我和孟沅的脸四分五裂。
回家换套常服,我一头钻进车里。
车载导航跳出孟沅的定位。
油门直接一脚踩到底。
我赶到高档会所时,他们的酒局已经接近尾声,里面有人借着酒劲拿我开玩笑。
“沅沅姐,江家公子那么傲的性格,在床上一定很爽吧?”
一个男人语调轻佻,将孟沅搂在怀里,不屑地说:
“那个男人早不行了,哪里满足得了沅沅。”
我一把推开门。
抓起桌上的酒瓶就朝说话的人头上砸去,鲜红的血从他姣好的面庞流下。
男人痛苦的哀嚎响彻整个包间。
我还不解气,继续拿起下一个,孟沅要来拦我。
我直接翻转手腕,朝她身上狠狠一甩。
玻璃碎裂的声音一直不停歇,有人上来打圆场:
“江哥你别动怒,沅沅这一次真没有骗你,我们就是借酒消愁。”
什么叫这一次没有骗我,合着以前都是骗我的。
我不管不顾,打红了眼,最后一个酒瓶孟沅硬生生替男人抗下。
酒瓶的尖刺抵住男人的颈动脉,“离婚”两个字压在舌尖。
男人尖叫着扑过来,我扬起手甩了他一巴掌,他倒飞进那堆玻璃残渣里,彻底晕死过去。
孟沅眼里止不住心疼,不管被酒瓶割伤,抱着男人就跑出去。
走得匆忙,连撞到我的肩膀也不曾发觉。
红色液体滴落到我的衣服上,分不清是酒水还是血水。
(二)
当晚,孟沅穿着婚礼上那件衣服回来了。
面对撕碎一地的结婚照和赤脚坐在冰凉地面的我。
她叹一口气,蹲下身轻轻抱住我。
“阿望,你今晚确实过分了。
“沈确哥什么都不懂的,你和他计较什么。
“他只是爱他的人不在了,需要一点安慰。你也是失去过父母的人,你应该懂他的心情才是。
“婚礼我们下次可以再办,何必急于这一时。
“左右没人能撼动你沅沅丈夫的位置。”
我用力推开她。
“你觉得,只是因为一场婚礼吗?”
我不等她说话,拿起一叠照片拍在她脸上。
她和那个男人各种角度的暧昧。
都被我雇佣的私家侦探拍下。
女人脸色瞬间铁青,她靠近我,极具压迫力。
我仰头直视她,目光平静。
“离婚,还是他死,你应该知道,江家人眼里,容不得沙子。”
孟沅攥住了我的手腕:
“离婚,不可能。”
她的脸主动贴上我的掌心。
“我也不会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她眼里的狠厉将我拉回十八年前,我刚捡到她的时候。
她蜷缩在巷子深处,衣服上全是血。
我撑伞给她挡雨,被她抬头的眼神吓了一跳。
保镖上前,我伸手制止,又将手转向她。
她属狗似的,一口咬在我的手心。
后来我带她回家,给她换上干净衣裳,她眼里的凶狠还没收敛。
却巴巴地蹭过来,拿她还滴着水的发顶来贴我的手心。
心里像被针刺了一下。
我讽刺盯着她:
“这是你选的,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
我江望的东西,毁掉也不会便宜别人。
孟沅没有留在家过夜。
她坐在沙发上抽了半宿的烟,照片被燃起的火焰烧成灰烬。
专属的手机铃声在别墅响起。
我听出那是她曾为我唱过的情歌,她亲自作词,攒了半年的钱,找专业的作曲老师填曲。
我们这种人,其实不太会谈浪漫。
她唱出第一句时,明显跑调,我没有点破她。
认真听完整首歌。
后来公司渐有起色,她越来越忙碌,我再也没听见过这首歌。
耳边是熟悉万分的音调。
流畅,温柔,饱含爱意。
却不再属于我。
孟沅看我一眼,若无其事按下接听键。
我注意到她神情有一瞬紧张,直接从沙发起身,迈开的腿看到我又停住。
她匆匆撂下一句:
“公司有些事要处理,离婚的事不要再提,我不可能同意。”
事到如今,她还以为我是那么好骗。
殊不知,她眼里天真单纯的沈确早给我发过消息。
【你还看不清吗,你以为你闹她就能回心转意,江大少爷,你也太天真了。】
【信不信我一句话,她就会抛下你来找我。】
月光落在我面无表情的脸上。
手上稍微用力,手机卡裂成两半。
(三)
第二天,我带了十几个保镖。
风风火火来到公司。
公司前台告诉我孟沅不在。
看他欲言又止的表情,我就知道下一句话是我不想听到的。
“孟总和沈秘书去了北极出差。”
北极,极光。
我们当初计划的蜜月旅行,这是最后一站。
她多年以工作为由推脱不去,如今带着沈确,不管不顾就去了。
我嘲讽地笑了一下。
“你忙你的,我不是来找她的。”
孟沅曾告诉我,她所有的密码都是我的生日。
可今天我输入密码,却打不开她办公室的保险箱。
我思考片刻,重新输入一串数字。
只听“咔哒”一声。
原来是这样。
她费尽心思将人从对家公司挖过来,调到身边,美其名曰为公司的将来着想。
却一次又一次为了他,来触碰我的底线。
......
孟沅是三天后回来的。
独自一人下的飞机,身边没有跟着她的小情人。
我倚在车门上,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无非就是怕我对那沈确动手。
她将他藏起来,不让我碰。
要不怎么说沈确天真呢。
在孟沅的羽翼下,他确实能安然无恙。
偏偏,他自己沉不住气。
“听说你在找我,怎么终于想开了,要把位置让给我了。”
他高抬下巴,一脸得意:
“早这样不就行了,看在你这么识相的面子上,告诉你一件事。
“沅沅怀了我的孩子,她不让我告诉你,我就偏要说。
“你们结婚这么久都没有孩子,该不会是你身体不行吧。
“哈哈,那真可惜。”
我一把扯过他的头发,直接砸向大理石桌面。
保镖上前要来制止我,我把沈确挡到身前。
一路拽住他来到书桌旁,拿起剪刀。
他的指甲在我手背上留下几条抓痕,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沈确惨叫一声,下体源源不断流出血液。
“江望,你这个杀千刀的,你不得好死。
“沅沅不会放过你的。”
在保镖看不下去要动手前,我松手将他扔到地上。
殷红的血弄脏了书房的地板,我捻了捻指腹。
“好啊,我等着。”
(四)
当晚,孟沅回了家。
她衣服凌乱,袖口处还有不知哪里蹭到的血。
她将我面前的米粥扫下地,红着眼质问我。
“江望,你疯了!沈确他只是开个玩笑,我没有怀孕!你至于这么对他?”
我擦干净手,仰头直视她。
“孟沅,你知道的,我不会容忍别的男人踩到我头上。”
“你也别忘了,你如今的身份地位是谁给你的。”
“我留他一条命,已经是我仁义了。”
她一拳砸在大理石桌面上,蹲下身和我平视。
“阿望,这一次,真的是你做的太过了。”
“听话,和沈确道个歉。”
我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泪水忍不住从眼眶里跑出来。
“我江望的字典里,就没有道歉两个字。
“他来挑衅我,这是他咎由自取。”
孟沅的手高高扬起,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曾经承诺不会让我受到任何伤害的人,如今为了别的男人,居然要动手打我。
真是可笑。
她的手落下来,我还是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她的指尖与我的眼睫擦边而过。
她抽出纸巾,轻轻擦掉我衣袖上沾到的冷粥,无可奈何地说道:
“以后,他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孟沅换件新衣服后,又匆匆出门了。
我全身力气仿佛被抽走,浑身冷得发颤。
......
这晚我又梦到父母被杀那天。
只是和八年前不同的是,孟沅没有伸出援手。
她抱着手臂,站在一边,眼神冰冷地看着我。
身后有人用力抓住我的头发,皮肉被撕裂的声音响在耳畔。
我拼命向前伸手。
孟沅看也没看我一眼,转身依偎在男人怀里,扬长而去。
我从噩梦中惊醒。
起床发现自己高烧不退,家里翻遍也没找到退烧药。
我突然想起来。
以往我有点小病,哪怕是头疼脑热,孟沅都会直接拉着我上医院。
所以家里从来不备药。
我叹一口气,认命打车去了医院。
挂完点滴,已经十二点。
下楼梯时看到孟沅的身影匆匆而过,医院的病房里,摔东西的声音不断。
男人歇斯底里地喊叫。
“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你说过要一辈子对我好,你就这么让我受委屈,孟沅,你这个大骗子!”
孟沅任由男人对她拳打脚踢。
又怕满地的玻璃碎片割伤他的脚,心疼地抱起他。
亲吻他眼角。
吻去他落下的泪水。
沈确不依不饶:
“孟沅,我只给你一个选择,选他还是选我?”
我直接推开门。
孟沅的答案我不想听到。
两个人被突如其来的响动惊住。
沈确率先反应过来。
他抓起桌上的水果刀刺向我,我发热全身无力。
躲闪不及,脸颊上豁出一道伤口。
肘部用力击向他的下巴,朝他腹部狠踹一脚。
男人倒飞出去,头磕在床角,血流不止。
水果刀落在我的手心,我居高临下望着他。
手高高扬起,一股死力气攥住我的手腕。
孟沅的声音像掺了冰碴子:
“江望,适可而止。”
她的拇指向前一按,“咔哒”一声。
我的手脱臼了。
我不可置信转过身。
这是当初练格斗时,我教她的方法。
面对难缠的对手时,快准狠地制服对方。
孟沅狠狠甩开我,急忙蹲下身去抱沈确。
她神色慌乱,抱着人直接离开。
我的手被地上的碎片割破,鲜血流了一地。
我被迫办理住院手续。
在此期间,孟沅从未来看过我一次。
出院后,我收到沈确送来的信。
【江望,横刀夺爱的滋味怎么样?】
【我这里还有更大的秘密呢。】
【我赌你一定会感兴趣。】
信的最后,是一张婚礼邀请函。
2
(五)
信在我手下,直接成了碎片。
我望向窗外掠过的飞鸟,心念一动,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了。
我打电话给孟沅,告诉她我有急事,需要她回家一趟。
电话那头声音嘈杂,孟沅语气里难掩不耐烦:
“我现在没空。”
苍白的指尖轻轻敲击在大理石桌面上,我拨动打火机,不带一丝商量的余地。
“如果你不想我亲自去找沈确的话,最好快些出现在我面前。”
电话那头传来一串忙音。
孟沅不到半小时就开车回来了。
从一场稳操胜券的招标会上。
如果能顺利拿下那个项目,谭氏将一跃晋升为商圈顶流。
未来十年,不愁没有国际市场。
可为了沈确,她不打招呼就从招标会离开。
筹措了半年的计划,就那么付诸东流。
真是情深。
红色焰火在我指尖窜起,我点燃了唇间的香烟。
推过去一张纸。
“离婚协议,签了吧。”
她的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在我话音落下后,伸手将那张纸抽出来。
碎纸片雪花般飘进垃圾桶。
我早就料到,拿出准备好的备份。
指尖轻轻点在那张纸上,眼皮一掀。
“你不签字,那婚礼你也别想办成。
“你可以试试,我说到做到。
孟沅盯着我看了很久,她叹了一口气,放柔声音:
“沈确查出绝症,他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办一场难忘的婚礼。
“阿望,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她作势就要来牵我的手。
我随手抄起右手边的高尔夫球杆,狠狠向前挥去。
这一杆我没留手,用了十成的力。
她后退一步,伸手挡在身前,硬生生挨下我这一杆。
球杆弹回来,我甩了甩震麻的手。
“恶心,别碰我。”
我再次将离婚协议推到她面前。
“如果你再不签,下次我用的就不是球杆了。”
女人整张脸都皱起来,脸色一会青一会白。
我耐心即将告罄,她伸手按住那张纸。
颤巍巍地拿起笔,一笔一划写下“孟沅”三个字。
我满意收好,笑容灿烂。
“那就祝你们新婚快乐了。”
我转身离开这个我住了八年的家,心里的郁闷一扫而空。
我收回刚才说过的话。
祝她幸福,我没那么好心。
有些事,还是太刻骨铭心。
不彻底毁掉,始终是我心里难拔出的一根刺。
经年累月,回想起来,还是会痛彻心扉。
(六)
这场婚礼办得匆忙,但却很隆重。
孟沅花重金包下西江海岸,将婚礼地点定在这里。
婚礼的每一处细节,都有她亲自参与。
她叫来朋友,为沈确吹了九百九十九个爱心气球。
沈确最喜欢的红玫瑰,铺满了整整一片海岸。
那里的每一枝玫瑰,都是她亲自挑选。
那也曾是我最喜欢的花。
第一次婚礼,我曾满心期待过我们的美好未来,却在看到那片月季时脸色僵硬。
我还记得她牵起我的手,满不在意地说:
“玫瑰和月季有什么区别,左右都是漂亮的花,衬你绰绰有余。”
我信了。
可原来,她只是懒得为我用心准备。
连沈确身上那套婚纱,都是她不断加钱让人赶制的。
她还亲手写下九百九十九份婚礼邀请函。
打开,是一手端正的楷书。
谁能想到,八年前孟沅刚在商圈崭露头角时,那一手字,丑得连自己都不认识。
是我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笔纠正过来。
......
婚礼如期举行。
沈确牵起她的手,单膝跪地,为她带上那枚独一无二的戒指。
我扔掉手里的油桶,“哐当”一声,引起所有人注意。
孟沅看见我,脸色黑如锅底。
“江望,你答应过我的。”
她放开男人的手,对保镖使了个眼色,团团将我围住。
我脸上毫无惧色,拨了拨被海风吹乱的头发。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是你自以为是地认为,我江望能咽下这口气。”
“还有孟沅,你还真是被美色迷了心智,蠢得无可救药。”
“你身边那个男人根本没有绝症,那张病历完全是他伪造的。”
孟沅神色没有动容,我知道,她不相信我说的话。
但那有如何呢。
话音刚落,我按下打火机,扔进那片花海里。
火焰顷刻间扬起,婚礼现场一片狼藉,宾客奔跑尖叫,眼看着孟沅的眼神要杀人。
刚才还围住我的保镖,在我启唇下达“抓住他”的命令时,立马倒戈相向。
孟沅身手不差,当初救我时,面对数十名亡命之徒,连眼都不眨。
这次为护沈确,也是一样。
直到我亲自出手。
两人师承同一人,招式相仿,打得有来有回。
我招招致命,孟沅到底不舍得下死手。
有一处破绽被我抓住,我二话不说掏出匕首捅进她的锁骨。
另一边,保镖已经得手。
沈确被按压在地面上,精心打理的发型也已凌乱。
他拼命别过头,视线死死盯住我,笑得像来索命的厉鬼。
“江望,你看清楚,谁才是你的仇人。”
“比起她对你的背叛,我对你做的这些伤害实在算不得什么。”
(七)
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部手机,一段陈年录音散在海风里。
空气里都是孟沅漫不经心的声音,残忍地钻进我的耳朵里。
“我不会为他生下孩子的。”
“这件事,你们办得利落一点,我要让他永远都没办法让我怀孕。”
沈确继续火上浇油:
“你以为你们结婚这么久都没孩子事偶然,太天真了吧大少爷。”
“是她在你祭拜父母回来的路上,雇佣了一伙人,让你彻底失去生育能力。”
我不可置信看着两人。
当年祭拜父母下山,孟沅临时有事和我背道而驰。
我的车被几个蒙面劫匪拦住。
我拼命反抗,下腹撞上汽车尾灯,撕心裂肺的痛从下面传来。
不知听到谁喊了一句“快看,他流血了”,他们才呼啦啦作鸟兽散。
我蜷缩在冰冷的路面,绝望又无助。
偏偏这时下起冷雨,我紧攥着那枚戒指,心里靠着那一丝念想。
生生熬到有人路过,伸出援手,才捡回一条命。
可终究我被告知,我失去了生育能力。
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
孟沅无措地看着我,嘴唇张了又张,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沈确扬了扬手机,幸灾乐祸地笑着。
“远远不止这样呢。”
孟沅制止我要迈步的动作,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她满怀歉意。
我毫不犹豫抽出匕首。
这次她早有防备,后撤几步躲开。
我走到沈确面前,居高临下看着这个男人。
他突然暴起咬住保镖的手腕,猛的向我扑过来。
我一脚将他踹出三米远。
鞋跟狠狠撵在他手腕上,他吃痛松手。
我弯腰,他扬起一把沙,手肘狠狠敲在我的后颈。
眼前天旋地转,意识到中计后,我已经没了意识。
(八)
再睁眼时,看到的就是我父母的墓碑。
耳畔是男人的哽咽。
他絮絮叨叨半小时,嘴里不停喊着“哥哥,我终于可以给你报仇了”。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后背猛的挨了一脚。
被踢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醒了就睁开眼,别给我在这装死。”
男人解气似的又踢了一脚。
我睁开眼,面前的男人褪去那一身婚礼的装束。
一身黑衣简单又干练。
“你到底是谁?”
我一开口,声音哑的像磨砂纸,只发出零散几个音节。
沈确像是听懂了,满不在意地一笑。
山脚下传来动静。
沈确捏住我的下巴,上下牙齿猝不及防磕在一起,让我直犯恶心。
他贴在我耳畔。
“我跟孟沅说,想救你就一步一步磕上来,一直磕到元初的墓前,你猜她能不能为你做到这种地步。”
我捕捉到关键词,脑海里疯狂搜索关于那个人的信息。
几乎是脱口而出:“你是林惜叶的弟弟?”
沈确一挑眉,胸口上下起伏,抓住我的头发逼迫我直视他。
“原来你知道我啊?”
“那也应该也知道我和元初青梅竹马,如果不是你横插一脚,元初的丈夫本该是我。”
他眼神凶狠,简直恨不得一口咬死我。
我突然明白他恨意的由来。
“林倦......”
“啪”的一声。
我的脸偏向一边。
“闭嘴。”
沈确咬牙切齿,拉过我挡在身前,眼神死死盯着扶着膝盖站起来的女人。
“真是情深。”
他无缘无故感叹一句,孟沅却直直地站在那里,脚下像是长了钉子般,不敢靠近。
我注意到她垂在身侧的手抖个不停,嘴唇上一丝血色也没有。
“我来了,你可以放了他吧,有什么都冲我来。”
沈确将刀扔在她脚下,迅速从身后摸出一把枪,抵在我脖子上。
“当初元初被捅了十八刀,我要你一刀一刀还回来。”
他继续说:“奥对了,我们的江大少爷还不知道真相吧,你说他如果知道了,当初是你把江茵的消息透露给那群亡命之徒的,他会不会恨不得杀了你。”
他的话如毒蝎般,紧紧缠绕着我,窒息的感觉打心底里蔓延开来。
孟沅一言不发,只是自顾自捡起匕首。
她爽快承认:“她的死是我造成的,我认栽,十八刀还你,放了阿望。”
我手上突然用了劲,眼里跟掺了血一样红,我觉得我整个人都要炸了。
父母和未婚妻的脸在我眼前闪过,视线最后落在孟沅身上。
我怒吼一声,挣脱沈确的桎梏,毫无理智地扑向孟沅。
孟沅被我扑倒在地。
我一拳打在她脸上,恶狠狠地质问她。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我江家给了你一条活路,没有我,你就像块垃圾一样不知道死在哪个角落了。”
“为什么?!”
孟沅高高举着手,没有任何解释。
此刻女人沉默得像被拔了声带。
我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愤怒又绝望。
哪怕当初知道她出轨,心里除了愤怒,更多的却是人心寒凉。
我又一拳下去。
沈确不耐烦地分开我们。
枪口抵在我的太阳穴上。
“恨她就快点动手杀了她,你动手,她不会还手。”
沈确极其笃定,我咽下嘴里的血腥味,舔了舔尖牙。
转身直接摸上他的手腕,狠狠一按,男人吃痛松手。
我一脚踢在他下巴。
男人的身体,重重砸在墓碑上。
“用你教我做事?”
“林倦是吧,我是听林惜叶提起过你,只可惜她对你只有姐弟之情,没有男女之爱。”
“要不是你的纠缠对她造成了困扰,她也不至于和江家联姻来躲避你。”
“不可能,你胡说!”
沈确像只被逼急了的野兽,张牙舞爪地冲了过来。
我冲着他膝弯又来了一脚。
他直接跪在我面前。
“在惜叶墓前,我没必要说谎。”
像是没办法接受现实一样,他不断摇头,脖颈上青筋暴起。
脊背弓成一道痛苦的弧线。
我转身的瞬间。
枪被沈确迅速捡起。
他将枪口对准我,我反应不及,撕心裂肺的痛从左肩传来。
沈确披散头发,双手紧紧握着枪,脸上是燃尽一切的疯狂。
指尖微动,他扣动板机。
右手被狠狠拽住,我撞进一个柔弱的怀里,温热的液体落在我头上。
砰砰砰砰砰。
一共五枪。
孟沅回首甩出匕首,正好穿过沈确的咽喉。
他不可置信,身体不受控制地滚下台阶。
孟沅伸出手,又放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一身白衬衫直接给染红了。
她撑着一口气,眼睛里的光渐渐散去。
她说:“对不起。”
(九)
孟沅的死在圈子里引起轩然大波。
我没有心思去管。
江家旧宅里,我在孟沅以前居住的房间里,翻出一叠照片。
和一本写满的日记。
我竟不知,外面闻风丧胆的江家养的恶狗,居然会有这种幼稚的行为。
日记一开始,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全是关于我的。
我给她买新衣服,我给她过生日,我去医院里探望她,诸如此类,事无巨细。
直到我同意联姻那天。
她写下要将我关起来,又划掉,旁边用红色钢笔写下“报仇”两个大字。
原来,她父亲曾是我父亲手下。
不理解我父亲为了一个女人和孩子就要金盆洗手的想法,在最后一次行动时,背后捅了我父亲一刀。
好在我父亲大难不死,他却因违反了道上的规矩,家破人亡。
孟沅被我捡回来时,并不知道杀她全家的是谁。
直到在我父亲书房里看到那把,她一辈子也忘不了的,杀死自己父母的枪。
她终于确定,自己爱上了仇人的儿子。
她痛苦又纠结,在听到我要联姻时,血仇战胜理智。
她历尽千辛将我父亲的消息传到一伙亡命徒手上。
如法炮制,要我家破人亡。
只是,她终究是不舍得我死。
哪怕瞎掉一只眼,也要把我救出来。
怪我那时还是太心软,居然轻易为一枚戒指沦陷。
我合上日记,家里空空荡荡。
有风悄然吹过,那叠照片被吹起来。
我熟视无睹,直接将它们变成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