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3
我昏昏沉沉间，做了一场冗长的梦。
我梦到我回到了五年前，刚认识沈遇的时候。
那时候父亲去西南巡查，我贪玩，也央求着跟了去。
却不料半路暴雨，又遇山贼劫道。我的马车和父亲走失被贼人掳去，好在我从小习武，才勉强拼死逃了出去。
我淋了两天大雨，又受了重伤，本以为此命休矣，却在醒来的时候，看到自己全身包成了粽子躺在一处小屋内。
照顾我的人，正是沈遇。
他父母早亡，一个人在此读书备考，在出门砍柴火的时候发现了昏迷不醒的我。
我仍记得他在昏暗烛火下对我浅笑盈盈，目光比春水更温柔：
“我过几日就要出发赶考了，还好还没动身，不然这方圆十里都没什么人住了，你可就危险了。”
他白日里就坐在我身边读书，一日三餐都妥帖照顾我，甚至不惜爬十几里山路去请医生来替我复诊。
几日后，焦急不堪的父亲寻到了我。
他重金拜谢了沈遇，并给他亲笔写了一封引荐信，和他约定京城再见。
沈遇文采不错，再加上我父亲这位一品大员的亲笔信，他很快就金榜题名高中了。
发榜那日，我请求父亲替我做主，我想和沈遇定亲。
沈遇只惊愕了片刻，很快就笑着答应了。
现在想来......那时候也是我最幸福的时候了。
只可惜，一切不过是一场幻梦泡影。
“......痛，好痛......”
额头传来的痛楚把我从冗长的梦境里拉了回来。
我猛地睁开眼睛，只觉得喉头干涩，干渴不已。
“小姐！你可算醒了，我都快吓死了，你下次千万再不能瞒着我偷偷出门了......”
侍女翠儿眼睛都哭肿了，看到我醒来，目光立刻亮了起来，忙不迭给我喂着水。
“小姐，你昏迷了两天了......老爷和夫人都几乎没怎么睡觉，真是太吓人了！”
“还好您运气好，遇到去上香的七皇子，还是他亲自把你送回家的呢，甚至还特意传了宫中御医来替您诊治。”
听着翠儿絮絮叨叨的声音，我的脑子瞬间清醒：
“什么？七皇子送我的回来的？”
“是啊，他说看到你的时候你就昏迷了。他人又高大又俊俏，比姑爷都好看呢......”
翠儿担心的语气里带了几分欣慰。
我忍不住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
要不是遇到那对丧门星......大概就不会错过了。
......
私自溜出去还受伤的结果就是，我被父亲狠狠责骂了一顿，并被罚禁足一个月，不许出院门一步。
再重见天日的时候——
已经到了母亲今年的生辰宴了。
还记得上一世的记忆，沈遇私心带了孟璃儿来府中演奏。
他说孟璃儿是他的青梅竹马，后来她跟着母亲来京城讨生活便很久没见面了。
如今有缘相见，多少也要帮携一把。
那时候我只道他是重情重义，自己得了势也不忘旧时亲故。
却不知他是另有深意。
怕毁了母亲的生辰宴，我不愿再与他二人在今日发生冲突，便一个人躲在宴席角落静静吃喝。
令我没想到的是......
与我傅家素不相识的七皇子也来赴宴了。
远远地看着那个光风霁月的男子，我只觉得略有些眼熟，可怎么都想不起来。
只打算等宴席结束再与他说个明白。
该到孟璃儿上场了，只见她抱着琵琶，打扮得万分隆重上台。
她却并未开始演奏，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我：
“今日的宴曲是我特意为傅夫人谱写的，听闻南音小姐擅长剑舞，此曲若能得小姐伴舞，定然是锦上添花了。”
“南音她身子不好，还是算了......”
母亲刚要拒绝，就听得沈遇躬身行礼开口：
“只是剑舞助兴而已，这也是璃儿对夫人的一腔敬重之情，还请夫人从了她的心愿吧。”
我知道，这是想借着我的光，让孟璃儿在权贵之中大放异彩呢。
“那便助兴一曲吧。”
我不想让娘的寿宴横生事端，便取了剑走上台去。
很快，伴着乐声，我的剑舞耍得行云流水，直让座下叫好不已。
可就在乐声渐尾，我回剑路过孟璃儿身边的时候，她藏在裙摆中的脚忽然勾向了我。
我重心不稳立时就要栽倒。
“小姐小心！”
孟璃儿忽然大叫一声丢了琴，伸手作势来扶我。
可就在她的手扶向我的一瞬间，她反向用力一扯我的衣袖，我大半衣衫几乎在瞬间被她扯开。
刹那间，我的半个后背和肩膀都裸露在了众宾客的眼前。
“......对不起！是我力气太小了，没能扶住小姐！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孟璃儿哭着跪倒在我的面前，余光却满是得意地看着我。
其实倒没裸露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只是我暴露出来的皮肤......
遍布着好几道可怖的伤口。
台下众人看着我布满伤痕的后背，纷纷发出惊讶的声音。
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为何身上会是如此光景？
我死死咬着嘴唇，赶紧拉过被扯掉的布料想要遮住身体。
可孟璃儿像是疯了一样扑过来，抱着我哭泣：
“对不起......我忘了五年前姐姐你被山贼抓去了，是我的错，都是我害的，你被他们伤害成这副模样，我还不小心揭了你的伤疤。”
她哭喊的话让在座众人更是惊得长大了嘴巴，议论纷纷。
大家看我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奇怪了。
一时间，各色各样的目光像是炙烤我的火焰，又像是冷冻住我血管的冰川，让我身上一边火烫灼热一边冰寒刺骨。
冷汗直流。
一个千金小姐......被山贼掳去，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大家都最是喜欢讨论一些谣言。
就算我解释清楚真相，大家会信吗？
我当年被山贼掳去一事，除了父亲，便只有沈遇知道。
我的眼神死死望向他，若是目光能杀人，我早已在此刻捅死他千遍万遍了。
沈遇的目光下意识就躲开了我。
我被他伤透的心在这一刻，终于彻彻底底凉了。
把我不可为外人道的隐私告诉别人，沈遇从头到尾都没有尊重过我。
“你个琴女在此口出狂言，乱嚼什么舌根！”
就在我大脑空白不知道能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道凌厉的声音蓦然透过众人的议论声响了起来。
我愣了愣，只见那位一直在上位坐着的七皇子站了起身，嘴角泛着笑意，眼里却闪着可怖的杀意。
他径直朝我走来替我重新披好了衣服，莞尔一笑。
“是早年间我拜托傅姑娘贴身保护我，路上遇了马匪，她拼死护我才留下这一身伤痕。”
“你们若是今日谁敢乱传谣言被我听到......”
七皇子轻笑一声，目光冷冷扫向在场宾客，吓得众人瞬间噤声。
跪在地上的孟璃儿早都抖如筛糠，再也不敢说一个字。
“南音，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轻声问我。
我看了眼一旁畏畏缩缩的沈遇，又看了眼满眼关切替我解围的七皇子。
一瞬间，只觉得万千情绪都涌上我的胸口，憋的我想要流泪。
我弯起唇角，朗声开口：
“七皇子殿下之前提的亲事，傅南音答应了！”
4
母亲的生辰宴就在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中结束了。
我莫名其妙的，就成了未来的七皇子妃。
父亲母亲都满脸不解地看着我，沈遇更是满眼不解和茫然。
只是他一个字都没多说。
是畏惧七皇子的皇家权威，还是对于可以和孟璃儿远走高飞松了口气，我都无从知晓了。
也不想知道。
本以为答应了皇家的婚约会像是套上了枷锁，可我现在只有满心的轻松。
太后知道了我和七皇子婚约敲定的消息欣喜不已，立刻就开始着手安排起来。
这几个月我忙于和宫中嬷嬷学习规矩，又要应付各种各样繁杂的事情，实在忙得有些焦头烂额。
听说沈遇找了我两次，但都被我早已嘱咐好的家丁挡回去了。
三个月后，我和七皇子楚翊大婚。
洞房花烛夜，我问了他那个我困扰已久的问题。
“我们曾经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七皇子狡黠笑笑：
“五年前遇到了山贼，你记不记得自己从山贼窝里顺手救走了一个狼狈的小道士？”
“那时候我嫌观里无聊，瞒着师父偷偷出去玩，就遇到了这种倒霉的事......幸好遇到了你。”
他的眉眼和我记忆中少年小道的模样渐渐重合，我恍然大悟。
当时那个小道士被打得奄奄一息，我看不下去顺手将人一起带走。
可后来山路湿滑，他先我一步从一处陡坡滑了下去。
我当时自顾不暇，只后来拜托父亲带人搜查了一圈，并未找到人，我只当小道士已经殒命。
没想到......他竟然就是七皇子。
临睡着前，我似乎听到他在我耳边耳语：
“还好这一次我足够勇敢......没再错过你。”
......
婚后的生活比我想象的更加轻松。
七皇子每日陪着我在宫中闲逛游玩，觉得无聊了，便去避暑山庄游玩，仿佛觉得人生就会如此无忧无虑下去了。
到底是好景不长，半年后，边关战事忽然吃紧。
一向游戏人间的七皇子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整个人都绷紧了起来，瞒着我自告奋勇请求带军出征。
“你为什么一定要亲自前去？”
我很是不解。
楚翊摆出了一副我从未见过的严肃神情：
“你可知我小时候为什么会被送去重阳观生活？”
“那时候西边蛮夷铁骑强大，攻破我们好几座城寨。父皇没办法，便只能送我一母同胞的姐姐去和亲......”
“去了没多久，姐姐就病死了，母妃听说后也气急攻心，很快也去世了。”
“太后心疼我，不愿我再卷入宫中争斗，就自己做主将我送去了不问世事的重阳观中。如今好容易有了报仇的机会......我如何能忍？”
“南音，你若是想要阻止我，我......”
我摇摇头，捂住了楚翊的嘴。
“我不拦你，我陪你一起去。”
看着七皇子震惊的眼神，我自信一笑。
自小因为身体弱，父亲就请来了无数名师教我拳脚功夫，只希望我能强身健体。
谁知我天资出众，若不是身体拖累，也许早都出人头地了。
而自我和七皇子成婚以来，他早都派人去替我取来了那味几十年一开花的药引。
经过半年的调理，我的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战事要紧。
我和七皇子当下就匆忙收整行囊，跟随大军出动。
他熟谙兵法计谋，我则可以披挂上阵杀敌。
加上这十几年来国力渐渐强盛，军队实力早非昔日阿蒙。
西方蛮子来势汹汹，却没什么章法，很快就被我们打得连连后退，不仅归还了曾经占据的城池，还不得不割地求饶，同意了签订和平条约，在边境开设互市。
我们赢得了几十年来最光彩的一仗。
回京那日，整个京城百姓都在夹道相迎，无比热情亢奋。
在人群中我似乎瞥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想了很久，才想起来似乎有点像是沈遇。
不过我竟然已经记不大清他的模样了，也并未放在心上。
皇上和太后大喜，任七皇子提出任何请求。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说一句。
希望效仿开国时的凌霄女将军，也封我为将。
我看着楚翊，他眼神里满是坚毅和坚决。
那一瞬间，我那颗自以为包裹得很好的心......彻底融化成了岩浆，烫得我眼泪夺眶而出。
他不仅仅是我的夫君，更是我的知己。
在满朝文武的惊惧声中，太后直接下旨同意了七皇子的请求。
我似乎看到她的眼里也闪着泪。
不过也难怪，听传闻，太后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曾经拜过那位已经垂垂老矣的凌霄女将军为师。
女子一样可以出将拜相，替国家赢回胜利。
5
我被封为镇西将军的事迅速传遍了京城。
一时间，上门来拜访的人竟然超过了往日来拜访七皇子的人，弄的我头痛不已，干脆一概闭门不见。
“小姐，沈大人又来了。”
翠儿又一脸嫌弃地来向我通报。
不知道为什么，沈遇这几日来找我的次数越发多了。
我也懒得去关心他有什么事找我，早在他把我的秘密讲给孟璃儿的时候......我与他之间的情分早都一刀两断了。
他曾经救过我，我父亲也回报给他了荣华富贵，我们之间早已两清。
“不用管他，随便找个理由叫人轰出去......”
“......南音！南音！你就见我一次好不好？我就说几句话！”
忽然一阵嘈杂，我愣了愣，之间院中的侍卫围着一个人慢慢朝着我这里靠近，却没一个人敢轻举妄动。
因为中间那个人正拿着一柄匕首，横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步一步紧张地朝我走来。
我立刻皱紧了眉头：
“沈遇，你越来越荒唐了！在我追究你之前，赶紧把匕首放下！”
好久未见他，沈遇不知为何憔悴了一些，丝毫没了之前那副文人傲骨飒然的模样。
他听到我开口，眼神忽地生出几分悲怆，几步跑来我身边。
“......我知道你当日是对我失望透顶，才不得不答应了七皇子的婚约。”
“可皇家是个吃人不眨眼的是非之地，你怎么可以让自己身陷其中？”
他似乎是昏了头了，敢当着其它人的面大放厥词。
好在在场的人都是我从家里带来的心腹，不至于让我心惊胆战。
我因为沈遇的愚蠢眉头皱得更紧，挥手屏退了侍从。
“你莫非是疯了？你不想活尽管自己去死，我可不想给你垫背。”
我话音一落，沈遇的眼睛忽然红了。
他似乎是当做了我在关心他的安危：
“我就知道你是关心我的，你心里还有我对不对？”
“之前是我糊涂，我知道我和孟璃儿走得太近、还口无遮拦伤了你的心，但是我知道错了......离开了你以后我才知道，那些富贵荣华和你相比，什么都不算......”
“何况......南音，你听我的，女子深入朝堂毕竟于理不合，别看你眼前一时风光，以后定然有无数双眼睛都盯着你。我有一个假死的方子......你按我说的做，我替你死遁，我们一起远离京城双宿双飞好不好？”
“够了！”
听着沈遇越来越离谱的发言，我忍不住怒斥出声。
行军生涯让我底气十足，一时震得沈遇愣在了当场。
看着他怯懦的神情，我以为自己消失很久的愤怒又卷土重来：
“当年我满心尽付与你，我只想等我们成婚后好好做个妻子，待你真正出人头地的那日。可你呢？你背地里和孟璃儿勾三搭四，多少次在众人面前让我丢尽了人，你都忘了吗？”
“在重阳观上香那日，若不是及时有人送我回去，我可能都会死在那里！而你呢？你毫不犹豫丢下了我选择了孟璃儿，你可有过一丝一毫的愧疚？”
“甚至是我母亲的寿辰......你为了让她出风头，不惜让我在众人面前被揭开伤疤羞辱，若不是七皇子及时替我解围，你可能想象如今京城百姓会怎么传我的谣言？”
“你今天竟然还有脸来我这里说这些废话，你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我指着沈遇的鼻子痛骂。
看着他吞吞吐吐惊惧慌乱的模样，我只越发后悔自己为什么曾经会倾心于这样一个人。
“不......不......是我错了，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就一次就好！就看在我曾经救过你的份上......”
沈遇抱着我的腿不松手，哭得涕泗横流，像个十足的泼皮无赖，一点也没有了自己往常的样子。
“什么东西，你敢抱着我的夫人在此撒泼？”
一声阴冷之至的声音从我后侧传来。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来人重重一脚踢到了沈遇的身上，把他踹飞了出去。
随着一声惨叫，沈遇一时间痛得在原地抱着肚子抽动，也没了力气再去求饶。
“你还是太心软了，对这种人，尽管动手就好。”
七皇子看向我的表情又变得温柔缱绻，小心翼翼地替我整理好耳鬓碎发。
我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还不是担心随便打人会对名声不好，我......”
“......报！七皇子殿下！”
我一句话还没说完，却见七皇子的亲卫满脸苍白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他神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吞吞吐吐开口：
“......有人，有人举报镇西将军勾结敌军，私自买卖军饷！”
6
我和七皇子很快面了圣。
兹事体大，自然不可能私下解决。
只是有些令人意外的......举报我的人，竟然是孟璃儿。
她模样恭恭敬敬的，偷偷瞥了眼我，却是无尽的恶毒和嘲讽。
看起来是和沈遇也没能修成正果，恼羞成怒把所有的错都甩到了我的头上。
“孟璃儿，事关重大，你所说的可敢用性命担保？”
皇上皱着眉头看她。
孟璃儿连连磕头，义正词严：
“小女子是恰好听到了那几个西蛮将军的聊天，这才知道真相的，我所说的一五一十全是真话！”
“若是有虚言，小女子愿以命相抵！”
“哼，既然被发现了，那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你们这个娘们将军和我们大王订好了契约，我们假意战败，她偷偷给我们买卖粮草和军械。”
旁边两个被缚的老老实实的西蛮将领粗俗地当殿哈哈大笑，看向我的眼神满是挑衅。
听他这么说，平日里一些对我不满的大臣也紧跟着开始对我笔诛口伐：
“老臣就觉得此事不对！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弱女子，竟然一朝之间变成战神，还想效仿凌霄大将军，此事果然有蹊跷！现在人证物证俱在，请圣上发落！”
“林大人！你就凭这两个来路不明的蛮子胡言乱语，就要伤了功臣的心吗！你——”
一席话气得七皇子顾不得失礼，开口反驳。
“七殿下，您一定是受了这妖女蛊惑才这么维护她，又或者是......您早都知道了？”
平日里将七皇子当做政敌的太子党羽也趁机开始挑拨，让楚翊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气得脸色涨红。
“够了！殿上可是你们放肆之处吗！”
“傅将军，你有什么好解释的？要是无从辩解，朕可就要依法处置了。”
皇上脸色阴沉，直直望向我。
我能感觉到楚翊偷偷拉了下我，他的手心紧张得全是汗，我还从未见过他有过这样慌乱的时刻。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宽慰他，轻松一笑，郎朗开口：
“回圣上，臣也有人证。”
征求了同意之后，侍卫很快将我早已命人带来宫外候着的人证押上了殿来。
一直满脸不屑的孟璃儿在看到我带来的人的一瞬间，方才还红润的脸庞几乎是霎时就变得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肉眼可见地从额角渗出。
我笑了笑：
“臣早在回京之时，就有线人密报说西蛮那边偷偷送了人进京，并没有告知任何人。”
“臣心生警觉，就偷偷派了心腹去调查，结果发现了这位孟璃儿姑娘不知怎么勾结上了西蛮奸细，想出了这贼喊捉贼的计谋来构陷我。”
“这是从奸细身上搜出的令牌，请圣上过目。”
这令牌是真是假，皇帝自然也不是傻子。
“......不！是她陷害我的，是她嫉妒我抢走了沈遇，是她陷害我的！我不认识这些人，我不认识！”
还没等皇上开口，孟璃儿已经吓得开始口不择言了。
她浑身颤抖，也不顾是不是失礼，指着我破口大骂。
“小丫头，你简直是翻脸不认人，你陪我们喝酒唱曲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被我带来的那几个奸细干脆破罐子破摔，毫不留情地拖了孟璃儿下坑。
她在我面前哭了那么多次，这一次是真的吓哭了。
在孟璃儿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她和奸细一起被打入了死牢。
我看了看长长松了口气的七皇子，这才发现......
他的额发都已经被冷汗打湿了，此时看着我的眼神里满是责备和担忧，眼角红红的，几乎立时就能哭出来。
7
因为孟璃儿和沈遇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沈遇也被牵连入狱了。
听说孟璃儿在牢里就疯了，一直试图拖沈遇下水。
但最后证据不足，沈遇也只是被削官为民。
一个月后，孟璃儿和那几个奸细一起，被当街问斩。
就在我已经彻底要遗忘了沈遇的时候——
忽然有一天，他满身是血地倒在七皇子的府前。
他嘴里喃喃自语，一直念着我的名字。
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株曾经被我当做救命药的药引花。
我被侍卫带去看的时候，他还剩下一口气了。
看到我的一瞬间，他无神的眼睛瞬间亮了：
“......南音，南音，你治病的花我替你采来了，你说，我是不是世上最爱你的人？”
我看着那朵带血的花，深深叹了口气。
“你太迟了。”
“早在我和七皇子大婚的时候，他就替我取来了这株花。”
“我的病，早都好了。”
我的几句话，像是什么重锤锤上了沈遇的胸口。
他呆愣住，茫然无措地望着我。
半晌，他痛苦地捂住胸口，狠狠喷出了一口血雾。
我叹气，叫人带他去好生医治，再也没去见过他。
直到三日后侍卫来通报，沈遇已经静悄悄死去了。
正如他上一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