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老徐持刀拦截,后有胡爷带人追赶,狭窄的走廊瞬间成了绝境!雨水不知何时又开始下了起来,哗啦啦地打在院中青石板上,更添几分混乱和凄冷。
木先生将我猛地往身后一推,低吼道:“靠墙!” 同时他手腕一翻,药锄带着破风声,精准地格开老徐迎面刺来的剔骨尖刀!火星四溅!
老徐看似佝偻,动作却快得惊人,刀法刁钻狠辣,专攻下三路。木先生药锄舞动,守得密不透风,但走廊狭窄,难以施展,一时竟被老徐缠住。
胡爷和那两个一瘸一拐的壮汉也追到了身后,狞笑着围了上来!
“木青!看你往哪儿跑!”胡爷手中又摸出了几张符纸,念念有词。
我心急如焚,背贴着冰冷的墙壁,雨水顺着屋檐流下,浇了我一身。眼看就要被包围,我下意识地摸向胸口那温热的印记——仙人留下的唯一依仗!
就在胡爷符纸即将出手的刹那,异变陡生!
“嗷呜——!”
一声充满野性和暴怒的咆哮,如同惊雷般从后院那间亮着灯的房子炸响!紧接着,是木门被撞碎的轰隆声!
一道巨大的黑影,如同离弦之箭般从破碎的门内冲出,带着一股腥风,直扑胡爷后背!
是阿玄!它竟然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而且挣脱了束缚!
此时的阿玄,与之前温顺虚弱的模样判若两“狗”!它双眼赤红,浑身毛发倒竖,体型似乎都膨胀了一圈,颈部那个烙印闪烁着不稳定的、危险的红光!它一口咬向胡爷的手臂,速度快如闪电!
“啊!”胡爷猝不及防,惨叫声中,符纸脱手飞出,被雨水打湿。他拼命挣扎,但阿玄咬得极狠,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
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乱了胡爷等人的阵脚。木先生趁老徐分神的瞬间,药锄猛地一磕,荡开尖刀,飞起一脚正中老徐胸口!老徐闷哼一声,倒退数步,撞在墙上。
“走!”木先生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不再恋战,朝着前院猛冲!
阿玄见我们脱身,松开胡爷,低吼一声,如同护卫般紧随其后。胡爷捂着流血的手臂,气急败坏地大叫:“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但木先生速度极快,拉着我几个起落就冲到了前院天井。身后是胡爷的咆哮和阿玄威慑性的低吼。
“开门!”木先生对我喊道。
我冲到那扇黑漆木门前,手忙脚乱地去拉门栓。门栓又重又锈,我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哐当”一声拉开!
木先生率先冲出,我紧随其后。阿玄最后一个跃出,反身对着门内追来的人影发出最后一声警告的咆哮,然后猛地用头一顶,将那扇沉重的木门“砰”地一声合上!
“快走!”木先生毫不停留,拉着我钻进了府城迷宫般的小巷。
雨水模糊了视线,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汗水,让我浑身湿透,冷得直打哆嗦。但我们不敢停下,拼命奔跑,身后似乎还能听到胡爷气急败坏的叫骂声。
木先生对巷子极为熟悉,七拐八绕,专挑阴暗僻静处穿行。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再也听不到任何追赶的声音,我们才在一个堆满杂物的死胡同角落里停了下来。
我靠着湿漉漉的墙壁,大口喘着气,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木先生也微微喘息,警惕地观察着来时的方向。阿玄蹲在我们身边,身上的狂暴气息渐渐平息,眼中的红光褪去,变回了那种疲惫但警惕的状态,它甩了甩身上的雨水,靠近我,用脑袋蹭了蹭我的腿,似乎在安慰我。
雨水顺着屋檐流下,在肮脏的地面汇成小溪。我们一人一狗,狼狈不堪地躲在这城市的角落,如同惊弓之鸟。
“暂时安全了。”木先生松了口气,看向阿玄,眼神复杂,“多亏了你。”
阿玄低低地呜咽了一声,舔了舔自己颈部的烙印,那里似乎因为刚才的爆发而更加红肿了。
“它……它刚才怎么了?”我心有余悸地问。
“那邪道和胡爷的禁制,虽然阴毒,却也强行激发并部分扭曲了它的灵性。”木先生解释道,“在生死关头,它本能地爆发了力量,但也耗损不小。必须尽快找到安全的地方,让它静养,否则灵性有溃散的风险。”
安全的地方?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府城,哪里还有安全的地方?胡爷显然是地头蛇,我们得罪了他,恐怕很难再找到容身之处了。
雨水没有停歇的意思,夜色深沉,寒意刺骨。我们浑身湿透,又冷又饿,前途一片迷茫。
木先生沉默了片刻,从湿透的行囊里摸索出一个用油纸包裹得很好的小袋子,里面是几块拇指大小、黑乎乎的东西。他递给我一块:“含着,能补充点力气,驱驱寒。”
我接过放入口中,一股辛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炸开,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暖流从喉咙蔓延到四肢,确实舒服了不少。
“我们不能留在府城了。”木先生看着巷子外朦胧的雨幕,做出了决定,“胡三在此地盘踞多年,耳目众多。天亮之后,他一定会派人搜查。”
“那我们去哪儿?”我问。
木先生的目光投向南方,那是我们来的方向,但又似乎更远。“往南,过江。江南地界,胡三的手伸不了那么长。而且……我有一位故人,或许能在那边给我们一些帮助。”
过江?江南?那又是完全陌生的地域了。但此刻,我们别无选择。
“休息片刻,等雨小些,我们就出发。”木先生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像是在养精蓄锐。
我抱着膝盖坐在湿冷的地上,阿玄靠在我身边,传递过来一丝微弱的温暖。我看着外面连绵的雨丝,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不确定,但也有一股倔强在滋生。
槐树坳的回不去了,清河镇不能待,府城也待不住了。我的路,注定要这样一直走下去吗?像无根的浮萍,随风飘荡。
但至少,我不是一个人。有神秘而强大的木先生,还有这只通人性的黑狗阿玄。
雨,渐渐小了。天边透出一丝微光。
新的一天,新的逃亡,即将开始。江南,会是我们暂时的避风港吗?还是另一个更大的麻烦在等着我们?
我摸了摸胸口的印记,又摸了摸阿玄的头。走吧,无论前路如何,总比坐以待毙强!
雨水渐渐收歇,只剩下屋檐断断续续的滴水声,像为这场仓皇夜逃画上凌乱的句点。天光透过堆积的乌云,吝啬地洒下来,映亮巷子里污浊的积水和我们狼狈的身影。寒冷如同细针,穿透湿透的衣衫,扎进骨头缝里。
木先生睁开眼,目光扫过蜷缩着的我和挨着我取暖的阿玄。阿玄的精神比昨夜更萎靡了些,颈部的烙印颜色黯淡,但边缘却红肿得厉害,它呼吸微弱,偶尔抬起眼皮看我一眼,眼神让人心疼。
“能走吗?”木先生问我,声音因寒冷而有些低沉。
我咬着牙点点头,扶着墙壁站起来,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僵硬。我必须能走。
木先生小心地抱起阿玄,它的重量让他步伐微微一顿。“跟紧我。”
我们再次潜入府城清晨苏醒前的灰色街巷。这一次,不再是寻找落脚点,而是纯粹的逃亡。店铺还未开张,只有零星早起的更夫和运货的板车轱辘声打破寂静。木先生专挑最偏僻、最肮脏的小路走,避开任何可能被胡爷眼线注意到的主干道。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夜香工留下的污秽气息。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胃里因饥饿和寒冷一阵阵抽搐。胸口那枚印记持续散发着温热,像怀揣着一小块不肯熄灭的炭火,支撑着我几乎要冻僵的身体。
终于,在穿越了无数条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巷子后,眼前豁然开朗。一条浑浊宽阔的大江横亘在前,江面雾气氤氲,对岸的景物模糊不清。江水黄浊,奔流不息,发出沉闷的轰鸣。这就是我们要过的江。
码头上已经有些许人影,多是准备过江的苦力和小贩。几艘简陋的渡船停靠在岸边,船夫披着蓑衣,大声吆喝着招揽生意。
木先生没有立刻上前,而是带着我躲在了一堆废弃的渔网和木箱后面,警惕地观察着码头上的动静。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等船的人,每一个船夫。
“胡三的人可能守在渡口。”他低声道,“我们等那艘。”他指了指远处一艘看起来最破旧、船夫也最沉默寡言的小舢板。那船夫是个黑瘦的老头,独自蹲在船头抽烟袋,对周围的喧闹漠不关心。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码头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那艘小舢板也开始有零星的乘客上去。木先生看准时机,压低斗笠,抱着阿玄,示意我跟上,快步朝着那艘船走去。
“过江。”木先生将几枚铜钱塞到那黑瘦船夫手里,声音沙哑。
船夫抬了抬眼皮,看了看我们这一行奇怪的组合——一个抱狗的男人,一个湿漉漉像落水狗的孩子——没多问,只是用烟袋杆指了指船舱:“进去吧,马上开船。”
船舱低矮狭窄,弥漫着鱼腥味和汗臭味。已经有几个乘客挤在里面,多是些面带愁苦的平民。我们找了个角落坐下,木先生将阿玄放在腿上,用身体挡住它。我紧挨着他坐下,心脏还在因为紧张而砰砰直跳。
船夫解缆撑篙,小舢板晃晃悠悠地离开了岸边,驶向江心。江水湍急,浪头拍打着船帮,发出“砰砰”的声响。我透过船舱的缝隙向外望去,府城那高大的城墙在雾气中渐渐远去,变得模糊。
我们……真的离开了吗?
就在舢板行至江心,离两岸都最远的时候,突然,另一艘稍大些的快船从下游方向急速驶来,船头站着几个身影,目光不善地盯住了我们这艘小舢板!
“糟了!”木先生低喝一声,眼神瞬间变得凌厉。
那快船迅速靠近,船上有人高声喊道:“前面的船!停下!官府查案!”
船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停船。但木先生猛地站起,一把按住船夫的肩膀,沉声道:“不能停!冲过去!”
船夫看着木先生冰冷的眼神和那几个人明显不是官差的凶恶模样,顿时明白了什么,一咬牙,拼命摇橹,小舢板加速朝着对岸冲去!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快船上的人骂骂咧咧,有人拿出了弓弩!
一支利箭“嗖”地一声,擦着船舷飞过,钉入水中!
船舱里的乘客顿时吓得尖叫起来,乱成一团。
木先生将我死死按在船舱底部,自己则半蹲着,目光死死盯住追来的快船。阿玄似乎也感知到危险,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发出低沉的威胁声。
又一支箭射来,这次射穿了篷布,差点伤到人!
眼看快船越来越近,船上的人已经能清晰看到他们手中的兵刃和脸上的狞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木先生突然从行囊中摸出一个小布包,迅速打开,里面是一些白色的粉末。他看准风向,猛地将粉末朝着快船的方向撒去!
那粉末遇风即散,形成一片白雾。快船上的人猝不及防,被白雾笼罩,顿时传来剧烈的咳嗽和叫骂声,速度也为之一缓。
趁此机会,我们的小舢板拼命划向对岸。
对岸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快船上的人似乎不甘心,勉强驱散白雾后,又追了上来,但距离已经被拉开。
终于,在又经历了几次惊险的箭矢擦边后,小舢板“咚”地一声,撞上了南岸松软的泥滩。
“快下船!”船夫惊慌地喊道。
木先生抱起阿玄,拉着我,第一个跳下船,深一脚浅一脚地冲上河岸,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岸边的芦苇荡里。身后传来快船靠岸的声音和那些人的叫骂,但他们已经失去了我们的踪迹。
我们在茂密的芦苇荡中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彻底听不到江边的声音,才力竭地瘫坐在地上。
阳光终于穿透云层,洒在茫茫的芦苇荡上,一片金黄。江水在身后轰鸣,我们已经站在了江南的土地上。
我大口喘着气,看着同样疲惫的木先生和虚弱不堪的阿玄,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全身。
府城的危险暂时甩掉了,但前路依旧未知。木先生说的那位故人,在哪里?江南,这片传说中富庶温柔的水乡,会是我们期盼的安宁之地吗?
我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芦苇,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低语,又像是在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