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珩迈步进来,面色平静无波,仿佛早已料到会看到这一幕。
他目光淡淡的扫过跪在地上的弟弟,直接无视。
柳氏见长子来了,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忙道:“珩儿,你来得正好,你弟弟他已经知错了,他也是一时糊涂,况且那李墨也实在是欺人太甚……”
萧景珩静静的听母亲说完,并没有立刻反驳,而是看向一旁的弟弟,目光如刃。
“如此说来,你去赌坊,非但不是过错,反倒是成了维护侯府声誉的义举了?”
萧景珩不再看他,转向柳氏,条理清晰地戳破了弟弟的谎言:
“母亲明鉴。第一,若非他定力不足,心性浮躁,便不会被李墨三言两语激将。归根结底,是他自己行事不端,给了旁人可乘之机。”
“第二,他身为侯府公子,携丫鬟女扮男装混迹赌坊酒楼,无论原因为何,本身就已将侯府声誉置于险地。若非侥幸,今日丢的便不只是银子,而是整个永宁侯府的脸面。”
“第三,”他顿了顿,语气加重。
“遇事不思己过,反企图避重就轻,蒙蔽母亲,此错更甚!”
柳氏听着长子这番抽丝剥茧、直指核心的分析,再看看小儿子那心虚闪烁的眼神,顿时恍然大悟。
刚才那点心疼也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被愚弄的恼怒。
“你大哥说得对!”
柳氏沉下脸来,“你这孩子,竟差点被你糊弄过去,你大哥说得对,就该治治你这无法无天,信口开河的毛病!”
转头,她不再看小儿子,对着萧景珩道:“这件事你看着办吧,我不插手。”
萧景轩彻底傻眼了,瘫软在地。
他本想拉苏小鱼分担火力,结果大哥直接掀了他的戏台子!处罚一样没少,还在母亲面前落了个“欺瞒”的坏印象!
这叫什么?
偷鸡不成蚀把米。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萧景珩不再多言,对母亲行礼道:“母亲,儿子这就带他下去执行处罚。”
柳氏疲惫的挥挥手:“去吧,务必严加管教。”
好在家里的长子是个省心的,要不然,侯爷长期不在府里,她一个内宅妇人,还真不知道该如何管教萧景轩和萧灵犀这对闯祸精。
处置完萧景轩,萧景珩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神色沉稳,又提起对苏小鱼的处罚。
“母亲,关于那个丫头苏小鱼,儿子也有些想法。”
柳氏正为小儿子的不成器而烦恼,闻言揉了揉额角;“胆大包天的丫头,直接打发到庄子上做一阵苦力好了。好叫她长长记性。”
柳氏这样的处置,其实已经算是宽和了。
换做别家的奴婢,带着主子出去鬼混,高低都要被发卖出去的。
“母亲此言差矣。”萧景珩开口,“打发去庄子做苦力,未免可惜。”
“可惜?”柳氏有些不解。
“嗯。”萧景珩颔首,开始陈述自己早已准备好的理由。
“儿子仔细观察过,此女虽性子跳脱,但确有几分不寻常之处。”
“今日在赌坊,李墨与其庄家勾结作弊,手法隐蔽,连景轩他们都未曾察觉,却是苏小鱼最先瞧出破绽,并以巧法破局,保全了侯府颜面,未让景轩吃了暗亏。”
柳氏果然被吸引了注意:“竟有此事?”
“是。可以看出她心性纯朴,尚知分寸,景轩曾以金银珠宝试探,她竟毫不动心,直言拒绝,可见其贪嘴是真,但大是大非上,心性还算端正,并非那等攀附虚荣,心思诡谲之辈。”
“此女有其短,亦有其长。放在灵犀身边,以其跳脱性子,恐日后还会引着妹妹生出事端,并非长久之计。”
“但若就此放归粗使,或严惩打发,未免可惜了这份难得的机敏与还算端正的根骨。”
柳氏听闻,也深觉有理。
“那你觉得,该怎么做?”
“儿子思来想去,不如将她调至‘墨韵斋’。”
“墨韵斋?那可是你的书房,她一个不知轻重的丫头,怎能去你的书房伺候?”柳氏下意识的就不同意。
萧景珩又给出‘冠冕堂皇’的解释:“书房重地,规矩森严,正可好好磨磨她的性子,严加约束,此为‘惩’。
再者,放在儿子眼皮底下,或可人尽其才,观察其是否真有可用之处,加以引导,将来或可成为府中一个得力的耳目心腹,此为‘用’。”
柳氏听完他这通分析,没说话。
这个理由看似无懈可击,完美得很。
可她怎么感觉有点奇怪呢?
这孩子打小就沉稳,比同龄人机灵,也比同龄人更“冷”,府里丫鬟小厮犯错,他从不多问。
便是景轩和灵犀闹到他面前,他也多是淡淡一句“按规矩罚”,何曾为了个素日没交集的丫鬟,这般费心说项?
联想到先前萧灵犀朝她说过的话,柳氏心下惊疑。
莫非……
柳氏端起茶盏,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浮叶,带着几分试探:
“珩儿,你素来不管内宅之事,如今却为了一个小丫头,倒是思虑周详。”
萧景珩神色未变,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母亲谬赞,儿子并非为了她,而是为了侯府。”
“眼下正是朝中太子和三皇子相争的关键时刻,府中下人众多,良莠不济,若能及早甄别,去芜存菁,加以引导,使其各尽其用,方能根基稳固。此乃治家之本,亦是御下之道。儿子既为世子,责无旁贷。”
柳氏听闻后,心里的疑虑顿时消了大半。
想想也是,景珩向来把公务看得重,书房又是他处理案宗的地方,自然要选个“合用”的人。
柳氏笑着摇了摇头,“倒是娘想多了。你心思细,考虑得比我周全。既如此,就按你说的办,灵犀那边我去说,省得她又闹脾气。”
萧景珩起身行礼:“谢娘体谅。”
然而紧接着,柳氏又话锋一转:“不过说起来,苏小鱼模样生得倒也整齐,灵犀还同我说,你待她似乎还有些不同,你若是愿意……”
这话已经非常直白了,几乎点破了那层窗户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