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张若凡将车停在城央佳苑对面的街角。他坐在驾驶座上，目光紧盯着小区入口。这个时间，李思思应该已经在公司上班了。他特意选择这个时段回来，就是为了避免与她碰面。
等待的半个小时里，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小区大门。每一个进出的人影都让他的心跳漏掉半拍，生怕其中会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
确认安全后，他终于推开车门，穿过马路，走进小区。
电梯缓缓上升，他靠在轿厢内壁上，闭着眼睛。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五年前刚搬来这里时的情景。那时李思思兴奋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跑来跑去，规划着这里放沙发，那里摆绿植，阳台上要放一把摇椅。
“我们要在这里住一辈子。”她当时这样说，眼睛亮得像星星。
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将他从回忆中惊醒。他深吸一口气，走出电梯。
钥匙插入锁孔，转动。门开了。
屋内静悄悄的，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带。空气中还残留着李思思常用的那款洗发水的香味，淡淡地萦绕在鼻尖。
他站在玄关处，环顾这个他生活了五年的地方。
客厅的沙发是他们一起在家具城挑的，为了颜色还争论了好久。最后选了她喜欢的米白色，虽然他知道这个颜色很不耐脏。
电视柜上摆着几个相框，里面是他们去各地旅游时拍的照片。有在海边的，有在山上的，每张照片上两人都笑得灿烂。
餐厅的餐桌上还放着今早两人用过的杯子，他的那杯牛奶只喝了一口，现在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奶皮。
他缓缓走进客厅，手指拂过沙发的扶手，触感依然熟悉。这里曾经承载了太多温暖的回忆：他们曾窝在这里看电影，她总是看到一半就靠在他肩上睡着；他们曾在这里聊天到深夜，分享工作中的趣事和烦恼；他们曾在这里相拥，许下共度一生的誓言。
而现在，这一切都变成了讽刺。
他走进卧室。床铺没有整理，还保持着今早他离开时的样子。李思思的那边，枕头微微凹陷，被子掀开一角，仿佛她只是刚刚起床。
衣柜里，他的衣服和李思思的并排挂着，井然有序。五年的共同生活，让两个人的物品早已不分彼此。
但他知道，是时候把它们分开了。
他打开衣柜最下方的抽屉，取出一个行李箱。这个箱子还是他们一起去旅行时买的，李思思说这个颜色耐脏，他笑着说她总是考虑得这么周到。
现在，这个箱子将要装走他们之间最后的一点联系。
他开始收拾行李，动作迅速而有序，像是在执行一个早已规划好的任务。
首先是一些重要的物品。他从床头柜里取出护照、身份证、银行卡，这些都是他必须带走的。然后是一些工作相关的文件，虽然他现在并不需要，但这些涉及到四海集团的商业机密，不能留在这里。
接着是衣物。他只拿了几件常穿的衣服，都是比较低调的款式。那些李思思给他买的，或者他们一起挑选的情侣装，他都原封不动地留在衣柜里。
在收拾的过程中，他的目光不时扫过房间里那些充满回忆的物品。
梳妆台上放着一个音乐盒，是他们在瑞士旅行时买的。当时李思思被橱窗里的这个音乐盒吸引，站在外面看了好久。他趁她去洗手间时偷偷买下来，当晚在她生日晚餐上送给她时，她惊喜得哭了。
书架上有几本相册，记录着他们从相识到相恋的点点滴滴。第一张照片是他们刚认识时在朋友聚会上的合影，那时的他们还带着几分青涩和拘谨。
床头柜上摆着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他们看过的每一场电影票根。李思思说这是他们爱情的见证，要一直保存下去。
这些曾经珍视的纪念品，现在都成了不堪回首的往事。
他一件都没有带走。
行李箱很快就装满了，其实他带走的东西并不多。除了必要的证件和几件衣服，他只拿了一本经常翻阅的商业书籍，和一台工作用的笔记本电脑。
最后，他走到书桌前，打开最下面的抽屉。那里放着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
他打开盒子，那枚他精心挑选的求婚戒指静静地躺在里面。钻石和蓝宝石在光线照射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像是在嘲笑他的天真。
他盯着戒指看了很久，手指无意识地在盒子上摩挲。那一刻，他几乎能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细密而清脆，像是玻璃坠地。
最终，他还是合上了盒子，将它放回原处。
拉上行李箱的拉链，他最后一次环顾这个房间。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空气中的尘埃在光柱中缓缓浮动。一切都那么安静，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他拉着行李箱走出卧室，经过客厅时，脚步不自觉地放慢。
茶几上还放着昨天的报纸，沙发上搭着李思思常盖的那条毛毯，电视遥控器随意地扔在角落。这个家里到处都是生活的痕迹，到处都是回忆的影子。
但他知道，他不能再停留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串，仔细地取下家门钥匙和那辆大众帕萨特的车钥匙。这两把钥匙他用了五年，上面的磨损痕迹记录着时光的流逝。
他将两把钥匙轻轻放在茶几上最显眼的位置，确保李思思一进门就能看见。
这个动作像是在完成一个仪式，一个告别过去的仪式。
做完这一切，他拉起行李箱，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
手放在门把上时，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阳光正好洒在餐桌上的那两个杯子上，像是给这个即将成为回忆的场景打上了一层柔光。
然后，他转动门把，推开门，走了出去。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发出咔哒的轻响。那声音不大，却像是重重地敲在他的心上。
电梯缓缓下降，他靠在轿厢内壁上，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这五年的点点滴滴，那些快乐的、温馨的、争吵的、和解的画面，像走马灯一样一一浮现。
当电梯到达一楼的提示音响起时，他睁开眼，目光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拉着行李箱走出大楼，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路边有几个老人在下棋，孩子们在追逐嬉戏，一切都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而他，正要从这个生活中悄然退出。
他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花坛边站了一会儿，抬头望向二十八楼的那个窗户。那里曾经是他的家，是他规划未来的起点，如今却成了他不愿回首的过去。
一辆出租车缓缓驶来，他招手拦下，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
“先生去哪儿？”司机问道。
他报出赵鹏飞安排的酒店地址，然后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
车子缓缓启动，驶离这个他生活了五年的小区。他没有回头，因为知道回头也看不见来时的路。
阳光透过车窗照在他的脸上，暖意中带着几分疏离。他伸手拉上车窗的遮阳帘，将那个熟悉的世界隔绝在外。
从今往后，他将是另一个张若凡。一个不再轻易相信爱情，不再毫无保留付出的张若凡。
出租车汇入车流，很快消失在街道的拐角。而城央佳苑二十八楼的那个家，已经永远地留在了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