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当天的清晨，江云飞比平时醒得更早。
或者说，他几乎一夜浅眠，胃部的持续不适和精神的亢奋让他无法真正安睡。天刚蒙蒙亮，他就起身了。
他站在水龙头下，用冷水反复冲洗脸颊，刺骨的冰凉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镜子里的人，眼底的乌青依旧明显，但眼神却因为期待而亮得有些异常。
他换上了自己最好的一件衬衫——依旧是旧的，但洗得干干净净，熨烫得十分平整。外面套了一件深色的针织开衫，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时的冷硬，多了一丝温和的书卷气。
他仔细检查了那套画具，包装完美，没有一丝瑕疵。他想象着程宴打开它时，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惊讶地睁大，然后迸发出惊喜光芒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牵起一个极浅、却无比温柔的弧度。
出门前，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胃药塞进了口袋。
上午八点五十分，他提前十分钟到达了美术馆门口。初夏的阳光已经有些热度，透过稀疏的树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手里提着那份沉甸甸的礼物，引来了不少路过女孩侧目的目光，但他浑然不觉，只是专注地望着程宴可能会来的方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九点整，程宴的身影没有出现。
江云飞微微蹙眉，拿出手机，没有未读消息。他耐心地继续等待。
九点十分……九点二十分……
阳光逐渐变得灼热，他站得笔直的身影在原地微微调整了一下重心。胃部开始传来熟悉的、细微的抽搐感。他抿了抿唇，没有理会。
九点三十分。程宴迟到了半个小时。
江云飞终于拨通了程宴的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
“喂……江云飞？”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含糊。
江云飞的心微微沉了一下：“你……还在睡觉？”
“啊！几点了？”程宴似乎惊坐了起来，声音带着慌乱，“对不起对不起！我昨晚……呃，整理画稿睡得太晚了，闹钟没响！我马上起来，很快！半小时，不，二十分钟就到！”
“……好，不急。”江云飞挂了电话。他握着手机的手，指节有些泛白。
他站在美术馆门口，看着身边来来往往、携手进入场馆的情侣和游客，第一次感到一种格格不入的尴尬和……失落。他精心规划的时间表，从一开始就被打乱了。
他原本计划，两人可以慢慢欣赏画作，他可以听程宴讲解那些他不懂的艺术流派和技巧，或许还能在某一幅动人的画作前，进行一些深入的交流……
现在，这些计划似乎都要被压缩了。
二十分钟后，程宴气喘吁吁地跑来了。他穿着一条破洞牛仔裤，一件潮牌T恤，头发随意抓了抓，脸上还带着睡痕，但整个人在阳光下依旧闪闪发光，漂亮得夺目。
“对不起对不起！等很久了吧？”程宴双手合十，满脸歉意地看着他。
当他的目光落到江云飞手中那个精美的画材袋上时，他的表情瞬间凝固了，瞳孔猛地一缩。
那家店的logo他认识，正是他昨天在橱窗外看到的那家。
江云飞……真的给他买了？他怎么可能……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震惊、难以置信和某种慌乱的情绪，瞬间攫住了程宴。他几乎不敢去看江云飞的眼睛。
“生日快乐。”江云飞将手中的礼物递过去，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但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注意到了程宴那一瞬间的僵硬。
程宴几乎是机械地接过了袋子，手指触碰到那扎实的包装，感觉像被烫了一下。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比如“这太贵了你怎么……”，或者“我很喜欢……”，但话到嘴边，却因为心虚而堵住了。
最终，他扯出一个有些生硬的笑容：“谢……谢谢啊。我们……快进去吧。”
他慌乱地转过身，率先朝美术馆入口走去，甚至忘了像往常一样，去拉江云飞的手。
江云飞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空落落的手，心里的那点失落，逐渐扩大成了一片模糊的阴影。
晨光正好，美术馆的玻璃幕墙反射着耀眼的光。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却莫名地蒙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
生日的序幕，在迟到和一份超出预期的礼物带来的震惊与无措中，悄然拉开。而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静静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