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伶月唤住她，玉手拨开珠帘，修长指尖勾起一串串圆润，挂在一侧。
走出里间，少女乌黑长发随意绑在脑后，因着屋里热，长裙外未披厚袄，纤瘦身形若隐若现。
“姑娘。”
翠微停下，不敢再动。
冷伶月轻应，目光扫过不远处的贺烬昭，却没再因他停留。
“以后我身侧的这些事无需旁人插手，你来。”
她消瘦的下巴微微抬起，像是再未将谁放在眼里。
翠微一愣，下意识去看不远处的贺烬昭。
男人目光亦落在冷伶月身上，端着药的手紧了紧，却又极快松开。
“没其他事的话，送客吧，今日我还要进宫，同哥哥，约莫是说不上话。”
冷伶月淡淡道。
似想到什么，她转身的步子停下，侧脸轮廓在光影下愈加冷冽清晰，也添了几分贺烬昭身上的疏离。
“哥哥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我不会过问，今日如此，以后也是。”
贺烬昭的身影像是想要上前，可又在对上她冷淡的目光后停下。
他看着她，见她不似故意，他站在那，安静得像一尊泥塑。
许久，他视线在她腰间停了一瞬，抬眸，声音低哑，道了声“好”。
门被重新关上，屋内又热了起来。
冷伶月接过翠微端来的药碗，一口一口，不紧不慢地将苦到极致的药喝了个干净，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可这样，却让翠微莫名有些心疼。
她赶忙递上帕子，忘记了自己的害怕，急切道：
“大夫说这药特别苦，姑娘您忍忍，奴婢这就去端早膳，再给姑娘拿些甜的糕点来。”
冷伶月第一次打量起眼前这个胆小的丫鬟。
拒绝的话停在嘴边，思量着，看着她退下。
苦吗，她好像并不觉多苦。
幼时她浑身是伤，病得厉害，嬷嬷四处去给她求药。
她记得，唯有她喝下药时嬷嬷才不会着急到抹眼泪。
所以曾经喝药对她而言更像是希望，一种能瞧见嬷嬷笑起来的希望，一点都不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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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出屋时，贺烬昭的身影还留在院子里，暗色衣袍在白雪中甚是打眼，也更显寒凉。
她走过他身侧，没有停留，却又一次被他拦下。
“天寒雪厚，我送你进宫。”
冷伶月一下就笑了。
她终于又看向他，目光在他平静的脸上划过，最后在她亲过的薄唇停了停。
“哥哥，趁我有些厌了，你不如自己先选个去处。”
“厌了？”
男人垂眸，沉默半晌后，他看向她，眸色意味不明。
冷伶月在他凉薄的眼睛里瞧见了自己的影子，站在雪地里，好似孤寂。
没多久，余光映出院外一道身影。
不知在那处停了多久，躲起来时，裙摆一时没有收回去。
她好似没瞧见，见眼前男人一时半会儿没打算离开，她从斗篷里伸出手。
在一侧枝叶上沾了白雪，而后牵住他，将冰冷的指尖和他指缝贴合。
“嗯，厌了，但还是可以先牵一牵。”
冷伶月笑，“哥哥以后可要记清楚了，同人牵手时，要这样扣紧，不过哥哥牵人时要小心些，若我不高兴，兴许，会砍了谁的手也不一定。”
小小的手放在他掌心，像是故意胡闹，偏又让人上了瘾。
贺烬昭垂眼看她，好似在等她玩够。
“何时厌的？”
“不知道，许是昨日。”
冷伶月语气随意，没有半分赌气的意味，甚至还认真想了想，“亦或是今日睡醒。”
院外那道身影像是有些失控，瞧见她牵住他的手，那人竟忘了遮掩，露出大半身子，面带嫉恨。
冷伶月没管，牵到手心生出暖意才松开。
想起以后没人替她暖手，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可惜，但她向来狠，对自己，对别人都狠。
“不玩了。”
她收回手，接过翠微给她新备的暖炉，“不必送我，今日我不想瞧见哥哥。”
停了停，她又抬眸道：“别再跟来，也别惹得我不高兴。”
贺烬昭看着她的眼睛，见她乌黑的瞳仁里是对旁人才有的冷淡，他一侧的手紧握了一瞬才松开。
许久，他收回视线，垂眸让出了路。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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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伶月没有像以往那样回头。
她走出院子，眸色平静，没有半点不高兴。
适才那抹裙摆停在不远处的树下，像是在等她，在她靠近时走了出来。
是脸色苍白的冷婉荷，瞧见她，紧咬着唇，像是有些犹豫。
冷伶月扫了一眼，唇角溢出轻嗤。
旁人都道她不详，是掐不死的怪物，沾了恶鬼的道。
可真要比起来，动不动脸色发白的冷婉荷才更像个半死不活的妖物，要死不死，活活吊着别人的精气。
瞧见她眼中那抹讥讽，轻飘飘的，像是完全没将她放在心上，冷婉荷眸色沉了沉。
像是下定决心，她上前拦下了她。
“大姐姐。”
开口的声音带着她一贯的虚弱，好像每次一病，她都会出现在冷伶月跟前，而后和她扯上关系。
“大姐姐，你放过贺大哥吧，我和他惺惺相惜，你强占着他又有什么意思？”
鼻尖隐约浮现出一抹淡淡的药膏清香。
冷伶月看了一眼她额头上被砸出来的伤痕，知晓是杨氏给她用了最好的药。
她忽然想起以前，即便她快要被打死，那药膏也从来不会用在她身上。
“大姐姐？”
见她不说话，冷婉荷蹙眉，没多久又接着道：“不想瞒着大姐姐，昨夜我难受，他守了我一夜，都已经这样了，大姐姐还要强行霸占他吗？”
冷伶月从过往中回神。
瞧见面前人好似争赢了什么一般抬起下巴，眸中有着压不住的傲慢，她心思微动。
半晌，她敛了神色，轻笑。
“哪样了？睡到了一张榻上？”
“你——”
到底还是不如她大胆，冷婉荷脸色微变。
可随后她压下心绪，强行看向她。
“大姐姐身为女子却这般轻佻，往后谁敢娶你？还是大姐姐以为强留下贺大哥，他便会和你亲近，与你成亲？别做梦了，他心里没你，不然昨夜，他也不会那般心疼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