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胡同里弥漫的霉味和血腥气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华东升背靠湿冷的墙壁，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的钝痛。韩潇潇（泡泡）依旧昏迷在一旁，脸色苍白如纸。
终端屏幕上，“送葬人”那三个字和那句谜语般的警告，像冰锥一样刺入他的神经。
钥匙已见光。“病房”将醒。小心“医生”。
“医生”……又一个新角色？是“清道夫”背后的更高层？还是“观察者”的某种执行个体？抑或是……“零号病房”的主持者？
他甩甩头，将杂念强行压下。当务之急是处理伤势，并尽快破解硬盘里更深层的东西。那个“门”的引导程序，以及γ留下的频率信号，才是关键。
他撕开破烂的外套，肋下和肩膀大片骇人的淤青已经浮现，甚至有轻微骨裂的迹象。刚才跳楼的冲击远超预期。他从装备袋里翻出最后一支高效镇痛剂和凝血凝胶，给自己注射、涂抹。内养心法加速运转，集中能量修复着内伤，但效果缓慢。
必须找个更安全的地方，并且……需要专业的医疗帮助。矩阵的Lv.2权限里，似乎有一个不起眼的“灰色医疗支援”列表，专为见不得光的行动提供后勤。
他快速浏览列表，目光锁定在一个代号为“缝合婆婆”的条目上。简介只有一句话：收费高昂，不问来历，手艺顶尖，坐标浮动。
就是她了。
他支付了高额的矩阵积分定金，一个实时更新的坐标立刻发送过来——竟然就在几个街区外的一个废弃地铁站通风管道深处。
真是……符合“灰色”的定义。
他扛起依旧昏迷的韩潇潇，再次潜入城市的阴影之中。
废弃地铁站入口被锈蚀的铁栅栏封锁。华东升用激光笔切开一个入口，钻了进去。里面一片漆黑，只有远处隧道深处传来的风声，如同鬼魅的呜咽。按照坐标指引，他在错综复杂的维修通道里前行，最终停在一扇挂着“设备间-闲人免进”的锈蚀铁门前。
有节奏地敲了五下，三长两短。
门上的一个小窥视孔打开，一只浑浊但极其锐利的眼睛扫了他一眼，又落在他扛着的韩潇潇身上。
“伤患加倍。现金或者硬通货，矩阵积分汇率今日上浮百分之二十。”一个沙哑干涩的老太婆声音从里面传出，毫不客气。
“可以。”华东升沉声道。
铁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空间不大，却亮着无影灯，摆放着各种看起来像是从正规医院淘汰下来、却又经过诡异改装的医疗设备，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消毒水和某种草药混合的古怪气味。一个身材矮小、佝偻着背、脸上布满皱纹和老人斑的老太婆，正摆弄着一套精密的手术器械。她动作看起来老迈，却稳得惊人。
“放那边床上。”她头也不抬，指了指旁边一张铺着白色塑料布、却沾着各种可疑污渍的手术台。
华东升将韩潇潇放平。缝合婆婆走过来，枯瘦的手指飞快地检查了一下她的瞳孔、脉搏。
“轻微脑震荡，脱力，吓的。死不了。”她嘟囔着，给她注射了一针不知名的药剂。韩潇潇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
然后，她转向华东升，浑浊的眼睛在他身上的淤青和不自然弯曲的肩膀处扫过：“骨头没事，内脏轻微出血，肌肉撕裂。小事。”
她示意华东升脱掉上衣，躺上另一张台子。
没有麻醉，她干瘦的手指如同冰冷的铁钳，精准地按压在他肋部和肩膀的伤处，每一次按压都带来钻心的疼痛，但华东升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内养心法被激发到极致，对抗着痛苦，同时他清晰地感觉到，老太婆的手指每次按压时，都有一股极其细微的、冰凉的气流渗入伤处，快速梳理着淤血和错位的筋膜。
这不是普通的正骨！
“婆婆手法不像西医。”华东升忍着痛，试探道。
缝合婆婆嗤笑一声，手下力道加重了几分，疼得华东升额头青筋暴起：“小子，有点见识。老婆子混迹灰色地带几十年，没点压箱底的东西，早喂老鼠了。你这身体底子……啧，被‘东西’改造过？粗糙，但潜力还行。”
她竟然能看出系统强化过的痕迹？！
华东升心中凛然，不再多言。
处理完伤势，她又拿出一种墨绿色的、散发着浓郁药味的膏药，仔细涂抹在他的伤处，一股清凉感瞬间压下火辣辣的疼痛，伤势恢复速度似乎肉眼可见地加快了。
“好了。滚吧。现金结账。”缝合婆婆洗干净手，开始赶人。
华东升支付了剩余的矩阵积分，犹豫了一下，拿出那个外壳裂开的硬盘：“婆婆，这东西，能帮我看看吗？不是修，是里面的数据……”
缝合婆婆瞥了一眼硬盘，浑浊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异样，随即不耐烦地摆手：“老婆子只缝人，不缝机器！拿走拿走！”
但就在华东升收回手的瞬间，他强大的感知力捕捉到老太婆极其微弱的心跳加速，以及她下意识瞥向房间角落一个布满灰尘的老式无线电发报机的细微动作。
（“他心通”被动捕捉到碎片：（（γ的风格……这东西果然现世了……麻烦……）））
她认识这个硬盘？或者认识γ的风格？！
华东升心头巨震，表面却不动声色，道谢后，扛起还在昏睡的韩潇潇，离开了这间诡异的医疗室。
走到地铁站出口时，韩潇潇悠悠转醒，看到华东升，吓得又是一哆嗦，但发现身上的伤被处理过，眼神复杂了几分。
“我们……还活着？”
“暂时。”华东升将她放下，“能走吗？”
韩潇潇试着活动了一下，点点头，脸色依旧苍白。
华东升找到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再次拿出终端和硬盘。经过缝合婆婆的处理，他的状态好了很多，思维也更加清晰。
那个频率信号……γ留下的“门”的引导程序……
他尝试将频率信号输入终端，连接矩阵网络。
信号接入的瞬间，终端屏幕猛地一暗，随即跳出一个从未见过的、极其简洁的黑色界面，上面只有一行不断跳动的代码和一個不断旋转的、复杂的三维拓扑地图模块！
【权限认证通过（γ协议）。欢迎访问“后门”。】
【正在检测当前网络环境……警告！检测到多重追踪源（清道夫优先级：最高）（未知信号源：标记为“医生”）！】
【是否启动“幽灵桥接”模式？此模式将极大消耗算力，并可能引动“基底”波动，暴露风险极高。】
γ协议？后门？幽灵桥接？
华东升瞳孔收缩。γ叛逃者，竟然在矩阵内部留下了这样一个隐秘的访问通道！
而追踪源……除了“清道夫”，果然出现了新的——“医生”！
“启动！”他没有犹豫。
【幽灵桥接启动！正在剥离追踪……模拟虚假数据流……跳转……】
终端屏幕上的代码疯狂滚动，硬盘微微发烫，甚至发出极其细微的高频振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强行激活了！
短短几秒后，屏幕稳定下来。那个三维拓扑地图变得清晰，赫然是本市及周边区域的立体结构图，但其中标注着大量常规地图根本没有的、深埋地下的结构！其中一个点，在郊区某处地下深处，被标记为一个不断闪烁的红色骷髅头标志，旁边标注着——“病房”候选入口01”。
另一个点，在市中心一栋标志性摩天大楼的地底深处，标记为“观察者中继站-第七号”。
而更多的，是一些不断移动的、代表着“清道夫”小队的光点，以及……一个刚刚出现在拓扑图边缘、正以惊人速度向着他们当前位置靠近的、标记着“医生（？？？）”的猩红色光点！
“医生”来了！好快的速度！
华东升汗毛倒竖！一把拉起韩潇潇：“走！”
两人刚冲出地铁站入口——
吱——！
一辆纯黑色的、线条流畅得如同艺术品的豪华轿车，以一种违反物理定律般的精准和寂静，悄无声息地滑到他们面前，挡住了去路。
车门打开。
一个穿着剪裁无比合体、料子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深灰色西装的男人走了下来。他看起来三十多岁，面容英俊得近乎完美，金丝眼镜后的眼神温和而睿智，嘴角带着一丝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他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平板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着华东升终端上那个拓扑地图的缩小版！
“晚上好，华东升先生。”男人开口，声音温和磁性，如同最专业的电台主持人，“自我介绍一下，你可以叫我‘李医生’。”
他推了推金丝眼镜，笑容不变，目光却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落在华东升藏着硬盘的口袋上。
“看来，你找到了我一位‘病人’不小心遗失的‘病历’。”
“能把它还给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