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娶回来的新嫂子,是个坚定的环保主义者。
为了“解放”被她视为“寄生树”的家族千年魂木,她在婚礼第二天,一把火将它烧成了灰。
她不知道,那树里,锁着我们姜家上百个不得超生的怨魂。
树倒,怨魂出……
魂木在燃烧。
滚滚的浓烟像是败军的狼烟,直冲云霄,将姜家老宅的天空染成一片绝望的灰黑。空气里弥漫着木料燃烧的噼啪声和一种令人作呕的焦香。
那是我姜家传承了上千年的魂木,是我们整个家族气运所系的根本。
此刻,它正被我那刚过门一天的新嫂子,林薇,用一桶汽油和一把打火机,变成一堆焦炭。
“你们看,它在净化,在回归自然!”林薇张开双臂,对着我们这些目瞪口呆的姜家人高喊,“这棵吸取你们家族气血的怪物,终于得到了解放!”
解放?
我只听见脑子里传来无数怨毒的尖啸,那声音仿佛来自地狱最深处,要将我的理智撕成碎片。
我是姜家这一代的“镇魂之躯”,生来就是为了安抚和禁锢魂木中那上百个不得安息的祖宗怨灵。
我能听见他们的声音,感受他们的喜怒。
而此刻,我感受到的,是无穷无尽的、被灼烧的痛苦和挣脱枷锁的狂喜。
“噗——”
站在最前面的爷爷,一口鲜血猛地喷出,身体像被抽掉骨头的麻袋,软软地倒了下去。
“爸!”我爸和我大伯冲过去扶住爷爷。
整个院子瞬间乱成一锅粥。
族人们的惊呼、怒骂,和我哥姜川那句难以置信的“薇薇,你做了什么?”混杂在一起。
林薇却只是瞥了一眼倒地的爷爷:“封建余孽的心理作用罢了。一棵树而已,难道比人的自由和思想还重要吗?”
她不懂。
她什么都不懂。
魂木不是普通的树,它是我们姜家与那些“祖宗们”签订的契约。
树在,它们便安分守己,庇佑姜家。
树毁,契约失效,百鬼夜行。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脑子里的尖啸声已经汇成了一句清晰的话语。
一个苍老、阴冷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小静,把你的身体借我用用。】
那是三太爷的声音。
他生前是前朝的刽子手,杀人过百,怨气最重,也是魂木中所有怨灵的头儿。
“不……”,我死死咬住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一旦我把身体借出去,会发生什么,我根本不敢想象。
镇魂之躯,既是容器,也是枷锁。我可以安抚他们,但前提是,我必须是身体唯一的主人。
“快!叫救护车!”大伯已经慌了神,抱着人事不省的爷爷,冲着周围的人大吼。
我哥姜川,那个一向温文尔雅的男人,此刻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
他一把抓住林薇的手腕:“林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林薇却依旧昂着头,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我是在救你!姜川,你看不出来吗?你们整个家族都被这棵邪树绑架了!你们的命运,你们的气运,全系于一棵树上,这难道不可笑吗?这是病态的!我是在帮你打破枷锁,让你成为一个真正独立、自由的人!”
“我不需要你救!”姜川的声音都在发抖,“那是我爷爷的命根子!”
“一棵树怎么会是命根子?你爷爷那是急火攻心,与树无关!”林薇振振有词,甚至试图反过来教育我哥,“你要相信科学!”
科学?
我看着她,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我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是家族群里,那些在外地的叔伯兄弟们在疯狂地发问。
【老宅怎么了?我公司股票突然开始暴跌!】
【我正在签的合同,对方莫名其妙就反悔了!】
【我开车在路上,无缘无故就被追尾了,现在正在去医院……】
魂木被毁,家族气运,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还在那里高谈阔论她的“科学与自由”。
脑子里,三太爷的声音越发不耐烦。
【小静,你爷爷快不行了。他的阳气,正在被我们吸走。魂木没了,我们总得找点东西补充补充。你再犹豫,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了。】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我看向被众人围住的爷爷,他的脸色变白,嘴唇发紫,宛如一具失去生机的尸体。
“不,不要。”我浑身发冷,牙齿都在打颤。
林薇还在和我哥争吵。
“姜川你放开我!你为了这些封建糟粕对我动手?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吗?你说过会支持我的一切理想!”
“但你的理想不包括烧了我家的祖宗!”
“那是树!不是祖宗!”
就在这时,我的手臂上,忽然传来一阵凉意。
我低头一看,一只青黑色的、布满尸斑的手印,正从我的皮肤下,缓缓地浮现出来。
三太爷,在强行抢夺我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