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拐走了三宗最有天赋的三位继承人。
带着我的坐骑「家福」,组了一支游历九州的四人团,成了老大。
我们一路锄强扶弱,直到救下一位女子。
与我两情相悦的老二移情于她,对我不满。
「我从未允诺过娶你!也绝不会娶一个恶毒的妒妇!」
沈默寡言的老三挡在她面前,对我威胁。
「若你非要出手,别怪我不念往昔情谊!」
闺中密友老四与她亲近,对我痛骂。
「你怎么变得如此面目全非!」
最终,家福身死,我被众人围剿,神魂俱散。
百余年后,我衣衫褴褛,在茶摊丢下五文钱。
拾起搭在一旁的树枝,朝脚下的小猫招招手。
「阿福,走了。」
后来,三大宗主堵住我的去路,颤抖着问我。
「凤歌,你的魂魄呢?你的情去哪了?」
我摸摸怀里的猫,冷淡地看了他们一眼。
「我叫无忧,是个凡人。」
我叫凤歌,是位天才剑修。
我八岁入门,十日筑基,十四岁结丹,轰动全宗。
是年,我私闯宗门禁地缚妖窟,将宗门多年来抓捕的妖兽杀一半放一半。
骑着收服的虎妖鲜血淋漓回宗,再度震慑宗门上下。
宗门长老各个将「天纵奇才」挂在了嘴边喃了无数遍,好歹忍住了没把我打死。
自此,宗门澄心斋特设思行善政课,并给我开设了专席。
掌门老头仍嫌我没个正形,提着耳朵把我拉去了宗门大比。
「你瞧瞧其他三宗的几位弟子,鹤骨松姿,从容自若,多给三宗长脸!
「咱们剑宗好歹与其并列为四大宗,你如此顽劣,我怎么拿得出手!」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那仙姿玉貌的三人,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于是吊儿郎当拎着把剑,连挑三宗,把很有正形的三大弟子收入了麾下。
「人靠衣装马靠鞍,有这三人撑门面,我也算拿得出手了。」
掌门:「……」
掌门扶额,掌门叹气。
「虽说剑修合该至纯至真,但你这般,迟早要吃大亏的!」
我堵住耳朵围着他转圈:不听不听和尚念经。
步入元婴那日,掌门语重心长告诉我,他年岁已高,将来要把剑宗交给我。
自此我将高坐明堂,一生为宗门兴荣筹谋,不问人间疾苦。
我自问人各有志,做缥缈出尘的仙不如实在地为百姓锄奸。
带着颗为苍生立命的心,我连夜溜出剑宗。
拐走其他三宗的继承人?
顺手的事儿!
我们四人组成一支小队,取名为「无妄卦」。
一路降妖除魔,游侠九州。
天下人称之颂之,三大宗追着我骂。
及至后来半步化神,到死时,我也不过区区百岁。
——我死得惨。
筋骨尽碎,爆体而亡。
关于我的死,九州像模像样的说法不下百十种。
最广为流传的,是我因爱生恨乱了道心,一朝入魔,勾结妖邪屠戮了满城凡人。
当时的无妄卦余众要压我回宗门受审,我抵死不从,受围剿而死。
自古天才陨落,总是叫人唏嘘。
我生前活得轰轰烈烈,到死后也为人津津乐道。
离城业火熊熊烧了百余年,数万凡人魂魄困守其中,不得往生。
九州凡有人提起我,无不骂一句罪大恶极,死有余辜。
虽说人死灯灭,我魂魄都碎成了灰,死得透透的,也管不了名声好坏。
但谁曾想,百余年后,死有余辜的我眼睛一闭一睁——
嘿,重生啦!
「想那凤歌,万年难遇的根骨!当年九州宗门弟子无一可为之敌手,偏生她离经叛道!」
衡云山脚支着的芦席棚,幌子上歪歪扭扭一个「茶」字,五张小桌并十数条长凳,便成了个摊子。
我赶路至此,刚抿了口茶水,便听人说起了三大宗新宗主继任的消息。
不知谁提起凤歌,谁人又拍案而起。
「满脑子情情爱爱,痴恋云定不成还血洗离城!」
「修仙之士最忌伤害凡人,如今我们剑宗没落,人人贱视,还不全是拜她所赐!」
当年九州修士皆知,无妄卦。
老大剑宗凤歌,一柄凌霜剑傲视群雄。
老二幽篁宗云定,一架玉冰琴攻无不克。
老三沉沙宗重刃,一把破风戟见血封喉。
老四万游宗松月,一条折魂鞭出神入化。
凡见领头女子骑着只虎妖的四人小队,必得礼敬三分。
如今无妄卦其余三人相继成了一宗之主,说起凤歌,滋味难免复杂。
我打眼一瞧。
这出声的男子约莫二十出头,身形瘦削,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长袍,瞧着心酸。
好在长相出挑,偏任腰间绦带系出了几分风流。
面前的黒柄长剑倒是光亮如新,嗯……符合剑修那穷酸样儿。
提及凤歌,他咬牙切齿。
「她为情入了魔又如何!如今云定那厮还不是将要娶妻!」
「我只恨不得她再活一回,站在我面前!让我林守拙亲手敲开她的脑仁,看看里头到底装的是什么!」
他情绪激动,说着便要拔剑,茶客连忙七嘴八舌劝慰。
我:……
若是从前,我一根手指头就能让这毛头小子哭爹喊娘。
但如今,差点被开脑仁的我本人坐在旁桌,屁都没敢放一个。
谁懂,我活是活了,但如今我啊,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菜鸡!
脚下的小猫是个扛事儿的。
二话没说冲出去,龇着尖牙朝那青年哈气。
那唤作守拙的剑修低头瞧了一眼,忽地火气全消,手忙脚乱不知作甚。
「哇,好可爱的小猫~」
再一瞧,那猫的身姿哪还有半点百兽之王的凶气。
牙呲得再利,也干干惹人怜爱。
啧,是个扛不了事儿的。
——「骨碌碌~」
铜板抛在桌上的脆响穿透嘈杂。
我拾起搭在桌旁的树枝,朝小猫招招手。
「阿福,走了。」
走出一段又察觉视线,回头一瞧。
那青年不知为何噤了声,愣愣瞧着我的背影。
我微微蹙眉,他猛然反应过来,羞红了脸,搔搔头,指向蹭着我腿管的小猫。
「它它,它……也叫阿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