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起柏林

作者:宝宝大大王 分类:民国言情 发布:2025-10-22 05:12:52
主角叫王逐云赫德里希的小说《情起柏林》是由网文作者宝宝大大王所著主要讲述了:她从一颗子弹的终点醒来,成了“她”。1938,柏林。王逐云的名字,是一道她填不上答案的填空题。身体记得枪伤的灼痛,记忆却是一片被洗劫的荒原。敌人说她是个英雄,救了一位帝国军官。战火在窗外燃烧,他的囚禁是另一种形态的战争,于无声处,瓦解她的意志。逃跑,崩溃,然后在废墟里,从他手中接过一杯温热的咖啡。她憎恨这种可耻的安宁。更深的恐惧在午夜梦回时低语:当她面对共谋时心跳的韵律,为何比他的吻更熟悉?那一枪,或许并非故事的开始,而是揭幕。当整个欧洲在硝烟中沉沦,她必须找到答案,她究竟是谁的棋子,谁的同谋,又是谁……无法挣脱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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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我被带出医疗观察室。

镇静剂的药效尚未完全褪去,脑袋依旧昏昏沉沉的,四肢也有些乏力。约阿希姆副官面无表情地等在门外,见我出来微微颔首:“王小姐,请跟我来。”

他领着我穿过盖世太保总部冰冷的长廊,最终,我们进入了一间比之前那间医疗室更显压抑的房间——没有窗户,只有一张金属桌,两把椅子,头顶一盏惨白的灯照射下来。

桌后坐着两个男人,一个年纪稍长,穿着党卫军制服,眼神锐利如鹰;另一个年轻些,做着记录。约阿希姆示意我坐在他们对面的椅子上,自己则退到门边。

灯光刺眼,照的我有些难受。

“王小姐,请坐。”

我拉开椅子坐下,忽然觉得有点冷。

“你描述一下三天前,在飞机上发生的事件。从登机开始,尽可能详细。”

“那天天还没亮。我们就抵达机场直接登机。机舱里很冷,人不多,除了赫德里希,还有几位我不认识的军官,以及两名乘务员。我坐在靠后的位置,很困,所以一直在睡觉………”

“在前往机场的途中,车上是否有任何异常?”他打断我。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摇头:“没有异常。而且那会是半夜,我很困,一直在睡觉,不过车太颠簸,我没有进入深度睡眠。”

“登机过程中,有没有注意到任何地面人员?比如地勤?”

我摇了摇头:“我们直接上的舷梯,没有接触其他地面人员。不过透过舷窗可以看到一些地勤在远处工作,但没有特别注意任何人。”

“描述一下那个袭击者。你之前是否在任何场合见过他?”

“他穿着少尉的制服,之前一直低着头,坐在靠前一些的位置,看起来很普通,我没有特别注意过他。之前也没见过。”

“你确定?任何场合?柏林,布拉格,或者更早之前?”他身体微微前倾,注视着我。

“确定没有。”

军官沉默了几秒,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似乎在权衡什么。然后,他再次开口:

“据我们调查,那名杀手能顺利登机,是利用了一名地勤人员的身份漏洞,冒名顶替。而非常巧合的是,”他顿了顿,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我脸上,“那名被冒用的地勤人员,在事发前一天下午,曾被临时抽调,参与了你所居住的旅馆外围的例行安全巡查,对此,你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

我有些不满的看着他:“住在那个旅馆的人那么多,不光只有我一个。况且那一天我随赫德里希上校去了广场升旗,还去了阿什镇,直到半夜才回来,几乎是寸步不离,哪有跟别人交流的机会?”

军官的身体微微向后靠了靠,但目光依旧锐利:“关于那名地勤的事情,我们会核实。”话锋随即一转,“那么,王小姐,我们注意你并非第一次卷入针对赫德里希上校的袭击事件。”

白炽灯的光线刺得我眼睛发疼,我不得不微微偏开头:“你是说酒店那一次?是的……那次我很不幸地在场,那是一场可怕的意外。”

“意外?”军官的语调微微上扬,“根据当时的报告,你与那名实施刺杀的暴徒关系匪浅。甚至有未经证实的说法称,你在他行动前与他有过接触。对此,你又作何解释?”

我平静的看着他,似乎真的置身事外,自己只是一个受害者而已:“解释?如果您指的是我和……和那个刺杀者曾经是同学关系,我无法否认。但也仅于此。那天晚上,我只是通过一份临时工作的介绍,去酒店宴会厅帮忙。我根本不知道他会出现,更不知道他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而且,那次事件对我而言是一场噩梦。我失去了同学,自己也差点死掉,还留下了至今未愈的伤痛。”我下意识地用手按了按左胸上方,“我比任何人都希望那件事从未发生过。我怎么可能与之有关联?又怎么敢再次卷入任何类似的事情?这次飞机上的遭遇,难道还不够证明我的……倒霉吗?如果你还有什么疑问,大可自己去问赫德里希!”

最后一句话我带着些愠怒。

军官死死地盯着我,那双眼睛试图从我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中挖掘出破绽。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记录官的笔尖在纸上移动的微弱沙沙声。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才开口:“你的社会关系,我们会进一步查证。”

他几不可察地对记录官点了点头。

记录官合上了本子。

“你的陈述我们已经记录在案,你可以走了。但在调查完全结束之前,你必须留在柏林,随时配合后续的问询。”

约阿希姆上前一步打开房门。我站起身,跟着他走了出去。

约阿希姆沉默地领着我走向总部深处,而不是出口。我的心再次提了起来:“我们要去哪里?”

“上校要见你。”他简短地回答。

我们停在一扇厚重的铁门前,门口站着两名持枪守卫。

看到约阿希姆,守卫径直推开门,门被推开的一刹那,一股浓重得令人作呕的气味扑面而来。

房间很大,更像是一个刑讯室。墙壁上挂着各种刑具,还沾着暗红色的痕迹。地上虽然经过冲洗,但缝隙里仍能看到可疑的污渍。房间中央,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被绑在椅子上,头无力地垂着。旁边站着几个穿着皮质围裙面无表情的行刑者。

而赫德里希,就站在不远处。他背对着我们,看着眼前的一切,听到开门声,他缓缓转过身。

随后,行刑者拿起一桶冰水,猛地泼向那个昏迷的犯人。

犯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清醒过来,身体因剧痛和寒冷而剧烈颤抖。

“再问一遍,你们的联络点在哪里?还有谁?”

犯人啐出一口血水,含糊地咒骂着。

“德国……狗………”

赫德里希微微蹙眉。一个行刑者立刻上前,拿起一把钳子般的工具……

我侧过头不敢看,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画面,但我还是……接受不了。

战争带给人的冲击无疑是一生的,除了这些杀手、刺客,不少无辜的人也会被卷入其中。

包括卡琳娜、诺朽和他姐姐,还有廖湛生。

廖湛生………

赫德里希答应过我不会让他死,至第一次见他,距离今天也已经好几个月了。

他被抓起来后,是不是也经历了这样的酷刑?

我强迫自己将视线从那个血肉模糊的犯人身上移开,深吸一口气,不能让赫德里希看出我的恐惧和不适。

他挥了挥手,行刑者暂时退后。他踱步到我面前,冰蓝色的眼眸在我脸上扫视,似乎在评估我的状态。

“看来恢复得不错。”他开口:“审讯室那边,都问清楚了?”

“该说的都说了。”我回答,声音尽量保持平稳,“但是我觉得,他们是在怀疑我,认为我是这个人的同谋,而且还问了上次在柏林酒店刺杀的事情。”

他走向旁边的办公区域,离行刑的地方远了一些。“那你是吗?”

我愣了一下:“当然不是!”

他挑挑眉,并不意外审讯室问的那些问题:“他们只是例行公事。不用害怕。”

我了然的点点头,移开视线。

他的视线转移回我身上:“回了柏林就好好休息一阵子,待会约阿希姆会送你回之前的宅院。”

之前的宅院?

不要!

我立刻垂下眼睫,双手下意识地绞在一起,声音流露出后怕:“不……不了,谢谢你的好意。上次就是住在那里,才被他们轻易找到,当成目标抓走。而且那时候他们还说要把我吊死在广场的灯柱上,如果不是廖湛生认出我,替我说了几句话,我恐怕早就被吊死在广场上了。”

确实无地可去,读书那会住的也是宿舍。

把那笔马克要回来,我再找个地方租着就行。

“我真不敢再住那了,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赫德里希静静地看着我,片刻后,他开口:“上次是政府安排的官邸,树大招风,这次不会了。”但他似乎也没有坚持非要我回去,“但既然你害怕,那就暂时安排在职员宿舍吧。”

随后话锋一转:“但从明天开始,恢复你之前的工作。”

“好。”我低声应道,心里却松了口气。

因为他拿廖湛生威胁我,知道我不会跑,所以我才可以选择不跟他住在一起。

有了自由的空间,很多事情就不用被他束缚。

于是,我就被安置在了一栋灰扑扑的宿舍楼里,房间狭小简陋,但至少是独立的,我的个人行李并不多,想随时跑路都可以。我躺在床上,暂时不去想那些事,周遭安静的甚至可以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忽然感觉有点饿了——不过今天我不太想吃那些硬邦邦的面包。

我换上那套在布拉格时赫德里希让人给我准备的深蓝色羊毛裙装,将头发仔细梳理好,揣上那点微薄的马克走出了宿舍楼。

街上依旧萧条,远处传来工厂隐约的汽笛声。我凭着记忆,走向了距离总部几条街外一家看起来颇为体面的餐馆。它的窗玻璃擦得透亮。推开门,温暖的食物香气、咖啡的醇香都让人心情舒畅不少。

领口系着绿色领结的侍者领班打量了我一眼,将我引到一个靠窗的相对安静的卡座。我点了一份今日例汤———豌豆泥汤配煎香肠,一份奶油烩牛肉,和一杯黑咖啡。

点完菜,我鬼使神差的向侍者要了一包“阿斯玛”香烟和一个打火机。在营地的时候莉莉教过我怎么吸烟,虽然第一次接触的时候呛得很,但那股后劲让我欲罢不能至尽。

我用指腹夹起香烟,滤嘴抵在唇间,打火机“咔嗒”一声窜出淡蓝火苗,烟丝被点燃的瞬间,带着焦香的烟雾顺着呼吸钻进喉咙。

“咳咳………”

还是像第一次那样,辛辣感让我忍不住偏头咳了两声,眼眶微微发热。但很快,那股熟悉的麻痹感就漫上来,从喉咙滑到胸腔,再慢悠悠缠上神经。

我望着窗外街景,烟卷在指间燃出一寸灰白的烟灰,营地的泥泞与炮火的轰鸣,还有那些没说出口的告别,还是堵在心里发闷。

其实我根本算不上喜欢吸烟,只是太需要这点转瞬即逝的恍惚了。

我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前面卡座。那里坐着一对母女。母亲大约三十多岁,面容憔悴,穿着虽然干净但明显旧了的深色大衣,眼神不停地扫视着餐厅入口和窗外。她的旁边坐着一个小女孩,大约七八岁,正小心翼翼地用勺子挖着一小块珍贵的奶油蛋糕。

“快点吃,伊尔丝,”女人的声音压得极低:“我们很快就得走了,早知道不该答应你出来,太冒险了。”

小女孩抬起头,天真地问:“为什么,妈妈?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生日蛋糕了。”

“别问了,快吃。”女人又一次警惕地望向门口。就在这时,我清晰地看到在她大衣的袖子上,缝着一颗刺眼的黄色六角星。

虽然现在是1939年,还没到彻底清扫犹太人的噩梦时期,但这个时候已经不能容忍他们出现在大多数公共场合了,我的内心也默默为这个小女孩保佑起来,希望她能快点吃完蛋糕,好让她妈妈不再这么担惊受怕。

服务生将我的菜端了过来,我低声说了一句谢谢。看着自己的晚餐,豌豆泥汤表面淋了圈淡金色的黄油,还撒了点细碎的欧芹碎提香,做得很好看,奶油烩牛肉则是深褐色的肉块裹着浓稠的奶白色酱汁,我往黑咖啡里加了大量的奶和糖,随后轻抿了一口,味道……棒极了。

我立马掐灭了香烟,迫不及待的往嘴里送了第一口牛肉……

“砰——”

餐馆的门被猛地推开,我听见了熟悉的靴跟敲击地板的声音,我抬起头朝门口望去,五六个穿着黑色党卫军制服男人涌了进来,大声谈笑着,占据了中央的大圆桌。

我愣了一下,立马把头低下去,看着餐盘认真的吃起自己的晚餐来。

“老板,先给每人来一扎啤酒,要冰镇的!”

“还有你们的图林根香肠和酸菜,分量要足!在外面跑了一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啤酒和香肠很快被送了过去,接着我听到一个有浓重巴伐利亚口音的德语道:“啊——活过来了!还是啤酒最能代表德意志的滋味。那些法国佬的红酒?哼,娘们喝的东西!”

“哈哈,没错,埃里希!”

这时,有人阴恻恻地插话:“听我说!你们是没看到上周我在汉诺威的行动,抓到了一家子,他们把墙砌空了躲在里面,像蟑螂一样……真他妈的会藏!”

其他人立刻问道:“怎么发现的?”

“你懂的,他们的眼神……总是那种又害怕又狡猾的样子,自以为聪明,其实一眼就能被看穿。”

“这些犹太寄生虫最擅长伪装和欺骗,但骨子里的劣根性变不了。”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阴沉,“对付他们,任何心软都是对帝国的犯罪。汉斯居然对个老家伙产生了可笑的怜悯,不可怜他,现在在东边挖泥巴的孩子。”

………

就好像旁边没有人一样,聊的非常起劲,不堪入耳。

我微微抬头,前面桌的那位犹太母亲脸色惨白如纸,一把抓住女儿的手,小女孩也吓得不敢再吃蛋糕,生日快乐的氛围荡然无存。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鼻子通红的士兵抽了抽鼻子,瓮声瓮气地说:“嘿!哪来的好烟味?不像咱们的马粪烟。”

几个人都跟着嗅了嗅。

“好像是‘阿斯玛’?”

他们的目光开始四处搜寻,我连忙低下头,又往嘴里送了一小块牛肉,原本美味的佳肴此刻味同嚼蜡。

“哟!看哪!”有人怪叫一声,“那边有个日本小妞!看看,看看,看她桌上的烟蒂啊!”

……

我缓缓放下刀叉,抬头瞥了一眼,看见几人径直朝我走来。

“喂!日本娘们?一个人在这抽好烟?”其中一人伸手就拿起了桌上的那包阿斯玛,“哪来的?嗯?”

“我不是日本人。”我瞪了他一眼。

“不是日本人?那你是哪来的?中国妞?支那猪?”另一个士兵在一旁起哄道。

“证件拿出来!我怀疑你是间谍!”

我身上哪有带什么证件,连工作都还没开始。

“我不是间谍,我只是来这吃饭的,没带任何证件。”

“没有证件?那就跟我们走一趟,好好说清楚你到底是不是间谍吧!”说完,领头的人几乎是立马抓起我的胳膊,拉着我往外走。

我一只手撑着桌沿,却被另一个人抽开。

“你们怎么能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抓人!放手,快点放开!”

“先生们,是什么还不足以让你们安静地享受闲暇时光?”

我话音刚落,紧接着这句圆滑的腔调紧跟而上。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盖世太保警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餐厅中间,门外的大卡车随着他的轿车缓缓停下,此人脸上挂着看似友好的微笑,那个笑我记得———穆恩。

几个士兵一看到穆恩,气势矮了半截:“长官,我们在和这位小姐开玩笑呢,只不过此人行径可疑,还拿不出身份证件,我们只好公事公办咯。”

“玩笑?可我看这位小姐似乎并不觉得有趣。”他的目光转向我,笑容变得更深了些,“这不是亲爱的王小姐吗?”

“长官,你认识这个女人?”

穆恩做了一个放宽心的手势:“她也算我朋友的朋友,不是间谍,你们就不用想着带她立功了。”

几个士兵看了我一眼,就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上。

我迅速收回手,镇定道:“穆恩中校,挺巧的,在这里遇到你。”

“王小姐,其实并不巧,我其实是———”

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我跟穆恩都被这动静吸引,定睛一看,是那对犹太母女!她们试图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里的冲突吸引时,偷偷从门口溜走。但守在门口的一名盖世太保随从面无表情地拦住了她们。

那位母亲脸色惨白如纸,浑身颤抖她把女儿死死护在身后,语无伦次地哀求:“对、对不起,我们这就离开……求求您,今天是我女儿的生日,她只是想吃块蛋糕……我立刻带她走,再也不来了……求您高抬贵手……”她慌乱地想从口袋里掏证件,“这上我的工作证,我在西门子军工厂工作!我是重要工人!您看,您看……”

他对我做了个“稍等”的手势,语气礼貌:“请稍等片刻,王小姐,一点小麻烦需要处理一下。”

他转身走向门口,步伐从容,也没有去看那个女人竭力想展示的证件。

“这位小姐,哦——夫人。”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袖子上:“您应该听过广播吧?像这样体面的场所,是为了让忠诚的德意志公民能够安心享受生活,而不是……嗯。”

女人听着,几乎是泪流满面:“求求您,长官。通融一次吧!就这一次!我的女儿……她才六岁!她今天生日,就吃一块蛋糕……我发誓!我们马上就走,回到家再也不出来!求求您……”她紧紧搂着吓坏了的小女孩。

穆恩敛起笑容;他微微弯下腰,语气和蔼:“别害怕,漂亮的小姑娘。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伊尔丝。”

“那么,伊尔丝,你今年几岁了?”

小女孩被母亲紧紧抱着,吓得说不出话,惊恐地看着穆恩。

“告诉我,伊尔丝。”

小女孩直愣愣的看了一眼母亲,接着又看向穆恩,声音稚嫩:“九岁。”

语毕,穆恩脸上的“和蔼”瞬间凝固了。他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小女孩的脸颊:“乖孩子。”

然后,不再看那对母女,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对门口的随从示意。

两名盖世太保立刻上前,粗暴地要分开母女俩,将她们带向门外的卡车。

“不!不要!放开我的孩子!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母亲爆发出绝望的哭喊,死死抱住女儿,拼命挣扎。小女孩也吓得尖声哭叫起来。

穆恩看着这场混乱,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他抬起手,轻轻说了一个字:“停。”

声音不大,却让挣扎和哭喊瞬间停滞了一下,所有人都看向他。

只见穆恩动作流畅地从枪套里拔出了他的瓦尔特PPK手枪,动作一气呵成,枪口直接对准了那个被母亲紧紧护在怀里的小女孩的额头。

“不一!!!”

“啊!!”

“砰!”

三种声音在餐厅里炸开。

……

小女孩的尖叫和母亲的哭喊戛然而止。

只见小女孩的脑袋猛地向后一仰,额头上一个清晰的血洞,鲜血和脑浆瞬间溅了她母亲一脸一身。她小小的身体软了下去,眼睛还惊恐地睁着。

餐厅里一片死寂,只能听到血液滴落在地板上的微弱声响。那位母亲呆呆地看着怀里瞬间死去的女儿,眼球凸出,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然后身体一软,直接晕死过去,倒在血泊中。

“哐当——”

一位正在收拾旁边桌子的侍者吓得手一软,托盘掉在地上,他自己也腿软地扶住了椅子,面色惨白如纸。其他客人全都僵在原地,脸上写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

我瘫坐回椅子上,一阵耳鸣。

穆恩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熟练地将手枪插回枪套,还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干净的白手帕,仔细地擦了擦手,甚至没有再多看一眼那对倒在血泊中的母女。

两名盖世太保随从面无表情地上前,一人粗暴地拖起那个昏死过去的母亲,将她拖过沾满鲜血的地面,扔上了门外那辆深色卡车。另一人则冷漠地弯腰,拎起小女孩软绵绵的尸体,随意地夹在腋下,也塞进了卡车。随后车门“哐当”一声关上。

穆恩这才转过身,踱步回到我的桌前。

“处理了一个小麻烦,”他语气轻松,甚至还带着点歉意,“希望没有太过打扰您享受晚餐的心情,这些不懂规矩的人,总是破坏氛围,真令人遗憾!”

他自顾自地在我对面的卡座坐了下来,抬手招来了那个惊魂未定的侍者领班。

“给我也来一份和这位小姐一样的套餐,”他指着我面前的晚餐,“忙到现在,连晚饭都没顾上吃,我想王小姐应该不介意和我共用一张餐桌吧?”

我转过头,迎上他的目光:“请便,这里是公共场合。”

“好。”穆恩点点头,好整以暇地看着我面前的食物,“王小姐的胃口似乎不太好,都没怎么吃呢。”

我垂着眼帘,原本诱人的酱汁此刻看起来黏腻恶心,褐色的肉块让我联想到刚刚被拖走的……

“刚才的事,我有点反胃。”我低声道。

与食物无关,穆恩来之前一切都好。

穆恩笑了一声:“哦?我以为在王小姐见识了东线的战场和上校的‘手腕’后,应该早已习惯了这种事情。”

侍者战战兢兢地将他的餐点送了上来。穆恩拿起刀叉,动作优雅地切下一块牛肉,蘸满酱汁,从容地送入口中,细细咀嚼,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

“嗯,味道确实不错。难怪王小姐会选择这里。”他用餐巾擦了擦嘴角道。

我看着他那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心中不是滋味。

我往嘴里送了一块牛肉,似乎美味缓解了一丝压力,我边吃边说道:“为什么?”

穆恩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抬头看我。

“伊尔丝,才九岁。”

穆恩放下刀叉,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王小姐,你的同情心用错了地方。”他的声音很严肃,“那女人骗了我,不是吗?犹太人利用他们身材矮小特点进行欺骗,这是他们惯用的伎俩。我不喜欢被欺骗的感觉。”他说这话时,眼神锐利得像刀子。

“而且,”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但却带着更强的压迫感,“年龄不是豁免的理由。罪恶的种子会发芽,寄生虫的幼体长大后依然是是寄生虫。帝国的安全,容不得半点妇人之仁。上校没告诉过过你这一点么?”

我避开他问题的锋芒:“他也像你这样吗?”

“不不。”穆恩笑着说“我们尊贵的赫德里希·冯·西蒙瓦德兹上校,可是标准的普鲁士贵族军官出身。”带着一种是个人都听得出的嘲讽,“他们那一套,讲究的是‘骑士精神’和‘战场荣誉'。像这种街头巷尾的‘脏活’、‘累活’,他们是不屑于亲手沾上的。”

他拿起叉子,戳起一块土豆,在眼前晃了晃:“你觉得,一个整天琢磨着怎么用坦克集群突破防线,用斯图卡把敌人阵地炸上天的战略家,会有兴趣来处理一个谎报年龄的犹太小崽子吗?”

“所以,你对这个很有兴趣,乐在其中。”我顺着他的话问道。

穆恩将土豆送进嘴里,咀嚼了几下,感慨了一下:“啊——我们——党卫军。”

他看着我,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如果你真要为那条小生命感到惋惜,那不妨想想,死在赫德里希上校一道命令下的亡魂,恐怕比他这辈子上餐桌吃过的肉块还要多得多。”

“我吃不下了。”我推开盘子,径直站起来拿起手提包和那盒香烟正要离开,两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党卫军无声地向旁边挪了一步,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这个还在品尝佳肴的人。

穆恩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抬起头:“王小姐?怎么不吃了?还没吃完呢。”

“我吃不下!”我的声音挺大声的,看着他,一股无名火从心间涌了上来:“只有你吃得下!不恶心么!”

站在我左侧的那个下属眼神一厉,右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的枪套,穆恩却轻轻抬了抬手,脸上甚至浮现出笑容。“王小姐,你还是太……年轻了。我希望下次有机会,我们能在一个更愉快的气氛中共进晚餐,让你能好好品尝美食。”

他对挡路的下属挥了挥手:“让王小姐回去吧,她需要休息。”

我大步的走向门口,直到冷风吹在脸上,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我一路狂奔回宿舍,回到那间狭小的房间内,心脏狂跳不止。我闻了闻袖子,领口,餐馆里的血腥味好像粘在了我的头发上、衣服上,渗透进我的皮肤里……

“呕……”

我冲进淋浴间,把水龙头拧到最大,让近乎滚烫的水流冲刷身体。一遍,两遍。我用肥皂用力搓洗着皮肤,直到皮肤泛红、生疼,好像这样才能洗掉那种无形的污秽感。

洗完澡,我站在洗手池前,盯着镜子里那张苍白脸。水滴从湿漉漉的头发上滑落,镜子里的女人眼神空洞,带着一种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麻木和一丝……游离感。

“王逐云,你到底是什么人?”

“王逐云,我从哪来,又能到哪去?”

我看了很久,想从她的眼睛里找出一点从前那个王寒星的影子,但只看到一片灰败。

如今我已经接受并且习惯了穿越的事实,也努力让自己适应这个时代,虽然我几乎缺失了所有的记忆,但还是活下来了,尽管十分坎坷。

我真的好想离开柏林,但我却不能走,因为廖湛生的命还在那个人的手里——

胃里空得发慌,但我没买什么吃的,也许明天有机会再出门一趟吧,希望不要再遇到任何奇怪的人了。我强迫自己躺到床上,关掉灯,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

一闭上眼睛,伊尔丝额头上那个血洞、穆恩扣下扳机、服务生端上来的那块牛肉……这些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在我脑子里旋转、重叠。我在床上辗转反侧,慢慢的可以睡着,但是很容易惊醒,一醒来心脏就砰砰地跳,而此刻的饥饿感像一只老鼠,在胃里疯狂啃噬着。

难道是生病了?

我摸了一下额头,感觉还好。

直到后半夜,饥饿终于战胜了一切。我爬起来,套上外套溜出宿舍,走向总部大楼底层那间为夜间值班人员提供简餐的食堂。

食堂里灯光昏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卷心菜煮过头的味道。餐台上空空如也,没有现成的三明治,没有香肠,只有几个表面带着淀粉的煮马铃薯,和一盆酸卷心菜。旁边篮子里放着些黑麦面包硬边,我捏了一下,硬得能砸晕人。

我默默地拿了两个马铃薯,又舀了一小勺卷心菜,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马铃薯没有味道,像在嚼蜡,卷心菜酸涩寡淡。是味蕾失灵了,还是这东西根本没什么味道?

远处走廊里忽然传来一阵沉重的皮靴声,混着交谈,我仔细地听了一会儿,发现声音越来越靠近,我速度拿起剩下的马铃薯缩到桌子底下,膝盖抵着冰冷的地砖,好冷。

食堂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我看到几双沾着泥渍的军靴。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格外清晰——

“咖啡。”

“是的。”好像是一个勤务兵应声跑去准备。

接着,另一个声音较为年轻的军官接口兴奋地道:“不过今晚的收获不小,城西那片废弃工厂区,果然揪出了几个想趁着宵禁碰头的‘老鼠’,线报很准。”

“但还不够。”一个听起来年纪更大些的人称道:“任何内部的不稳定因素都必须被提前清除。我们要确保当‘白色方案’启动时,柏林的后方不能有任何闪失。”

他的靴尖无意识地踢到了我藏身的桌子腿,震落一点灰尘。

我感觉自己不能呼吸了。

“闪失?” 有人哼了一声,“有我们——能有什么闪失?倒是那些党卫军家伙,借着宵禁的名义,到处耀武扬威,弄得鸡飞狗跳。今天下午我还看到穆恩的人,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把半条街的人都赶了出来挨个盘查,徒增恐慌!”

有人叹了口气:“他当年在军事学院时,可不是这个样子。甚至可以说有点……理想主义,那时候就进青年团了,谁能想到,进了党卫军,变化会这么大。”

“人是会变的,尤其是在那个大染缸里!他现在提出的那些方案才叫惊人。派大量党卫军人员去捷克,搞配对,生育纯种血统后代,这种荒谬的方案………”

我有些吃惊,那天从布拉格到机场的路上看见的士兵,原来配对是这个意思?好令人恶心。

接着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从……从战略角度看,如果能让苏台德地区的德意志人比例快速提升,长远看或许……或许也算是一种……明智的渗透和控制方式?”

“明智?” 有人几乎要笑出来,“汉斯,你还是太天真。这不是战略。” 随后话锋一转,“不过捷克姑娘确实以温顺漂亮著称,比起有些硬邦邦的德国女人,或许别有一番风味。赫德里希,你在捷克待了几天,那里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有没有遇到什么令人难忘的……‘风景’?”

赫德里希没有立刻回答。我听到咖啡杯被轻轻放回托盘的声音,然后是那小勺缓慢搅动液体的细微声响,一下,两下……

有人说话:“风味与否都是次要。重要的是可靠和稳定。赫德里希,你身边那位从捷克跟回来的那个东方女人,倒是一直很……安静。”

那搅拌咖啡的声音忽然停了。

有人追问:“就是那位王小姐吧?她看起来确实很不一样。在那种混乱的酒店刺杀现场出现,又得到您的庇护,有些传奇了。”

又有人轻蔑道:“无非是点缀一下枯燥的军旅生活罢了。东方女人嘛,就像精致的瓷器,看着赏心悦目,和咱们德国女人的结实耐用是两码事。”

“卡尔,话别说得太满。毕竟是来历不明的东方人,放在身边,终究要考虑血统纯正的问题,这关乎……”

“哦,得了吧!” 被称为卡尔的人不耐烦地打断他,“又不是要娶回家做妻子,何必说得那么严肃?放松点,只是战时的一点调剂。真的,很不错的,我上次在文化交流会上见过一位日本女艺术家,穿着和服,举止优雅,确实比我们魁梧的德国姑娘显得娇小动人得多,那种含蓄的韵味,很不一样……”

“啊!上帝啊!”

我正听的出神,背后忽然有人尖叫,我吓的猛转过头,却忘记了自己蜷缩在桌底下,“砰”的一声闷响,头结结实实的撞在了坚硬的桌底。

“嘶——”头好痛!

女人吓得往后一跳,差点打翻手里的筐子,她拍着胸口,惊魂未定地喊道:“孩子!你……你躲在桌子底下做什么呢?吓死我了!”

我迅速从桌底钻了出来:“对不起,我在捡东西………”

那女人迅速收拾了一下桌上的餐具,往下面瞅了瞅:“捡什么呢?”

我摆摆手:“没找到,不知道哪去了。”

“下次可别这样了,孩子,”老妇人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弯下腰狐疑地朝桌底又扫了两眼,确实空无一物,“我这把年纪,心脏可经不起这么吓唬。”她嘟囔着,端起收拾好的餐具筐。朝着厨房方向走开了。

……

我低着头,转身就想逃离这个无地自容的地方。

“王逐云。”

我转过身。那几个人都停下了交谈,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我身上,赫德里希放下了咖啡杯,正朝我走来,军靴踏在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回响,最终在我面前一步之遥站定。

“怎么这么晚了在这里?”他问道。

我垂着眼睑,盯着他军装外套上的铜扣:“晚上没吃饭……肚子很饿。”我顿了顿,“不过现在吃饱了。我先走了。”

“我送你回去。”

我没有应声,也没有再看他,率先朝着食堂门口走去。我能清晰地听到他跟在我身后的脚步声,不疾不徐,保持着固定的距离,与其他军官简短的告别声被我们抛在身后。

走廊里的灯光比食堂更加昏黄幽暗,将我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投在斑驳的墙壁上。

“傍晚发生的事情,我知道了。”他忽然开口。

我想起穆恩枪杀伊尔丝的场景,一股无名火瞬间窜起:“你怎么知道的?”我脱口而出:“恩……是他和你说的吧。”

赫德里希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如果下次还想出去吃晚餐,可以让约阿希姆派人护送你去。这样,就不会再有人打扰你了。”

“不用!”我立刻拒绝:“我不想走到哪里都被人盯着。我只是想……普通地吃顿饭而已。”我深吸一口气:“不过,下次我不会再一个人跑出去吃了。”

我的脚步慢了些,直到他的影子逐渐靠近,几乎就在我的后方:“他还有没有跟你说别的?”

“别的?”

我嗯了一声:“别的……穆恩没告诉你我们谈话的内容吗?”

“这件事情不是穆恩告诉我的。”他淡淡地说:“所以你们谈话的内容我不知道。”

不是穆恩?恩,不过想想也是,在这种地方,他想知道这些还不容易吗?

我哦了一声,又有些出神。

“那么,”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谈了些什么?”

“……没什么。”我匆忙避开话题,找了个拙劣的借口,“只是一些……很无聊的东西。他对我的来历很好奇,而且发生那样的事情我也实在不想跟他一块吃饭,所以——我们的对话很短暂。”

我们走出了总部大楼的主入口,深夜的冷风立刻扑面而来,五月了,怎么还是这么冷……

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一个响亮的喷嚏不受控制地打了出来。

就在这时,一件带着体温和淡淡烟草气息的呢绒斗篷,突然落在了我的肩上。是赫德里希的军官斗篷。他动作自然,甚至没有停下脚步,像只是顺手解下披在了我身上。

我愣住了,身体瞬间被一股暖意包裹……我心底泛起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不是感激,也不是温暖,更像是一种……在湿冷的天地里突然被塞进一个暖炉,明知可能会烫伤,却贪恋那片刻驱散寒冷的舒适。我低着头,拉紧了斗篷的领口,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走在我前头了,只能默默跟着他的脚步。

走了一小段路,快到宿舍楼时,我低声问道:“明天……还是六点过去工作吗?”

“不用那么早。”他回答,“八点左右过来就可以。我给你安排了一些文书工作,主要是送送文件,不会太累。”

“……谢谢。”我低声说。

……

终于走到了我那间位于宿舍楼角落的房间门口。我停下脚步,脱下身上那件还带着他体温的厚重斗篷,递还给他。

他没有立刻接过:“口袋里,有东西给你。”

我疑惑地伸手进斗篷内侧的口袋,摸到了一个厚实的信封。拿出来一看,里面是一叠马克——正是我之前偷偷积攒的,数额似乎还多了一些,很厚!

“知道你想要这个。”他平静地说,接过斗篷。

我看着手里的信封,很高兴,但心里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很……很复杂。他什么都知道,连我偷偷藏钱、心心念念想逃跑的心思都一清二楚……

“谢谢。”声音低不可闻。

“好好休息,”他看着我,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语气依旧平淡,“你看起来状态很不好。”

我点了点头,没再说话,用钥匙打开门,闪身进去。

“明天见。”

“恩,明天见。”

说完,看着他的背影,我关门反锁。

门外,沉稳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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