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的指甲掐进掌心时，楼道里的脚步声刚好在三楼平台停住。
凌晨两点十七分，电子钟的荧光在黑暗里泛着冷光。她屏住呼吸，听着那道声音——不是皮鞋踩地的清脆，也不是运动鞋的轻悄，是布鞋底蹭过水泥地的滞涩感，像有人拖着湿透的棉絮在走。一步，又一步，从顶楼下来，经过四楼的空置房，掠过三楼半的缓步台，最终在她的302门口落定。
这是第七天了。
林小满蜷缩在被子里，后背贴着冰冷的墙壁。老小区的墙皮薄，隔壁楼夫妻吵架的声音能顺着钢筋传过来，更别说这近在咫尺的脚步声。她数着自己的心跳，直到那声音像来时一样，慢悠悠地往下挪，消失在二楼的拐角处，才敢松开攥皱的床单。
窗外的月光被防盗网切成碎片，落在地板上像一地碎玻璃。林小满盯着那些碎片，想起周一第一次听到这声音时，她以为是楼上的老太起夜。但周二、周三接连响起，她才后知后觉地慌了——顶楼住着一对年轻夫妻，上个月刚搬去新房，钥匙都交回物业了。
“别自己吓自己。”她对着空气喃喃自语，伸手去摸枕边的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照亮了床头柜上的药瓶，标签上的“阿普唑仑”被手指摩挲得有些模糊。医生说她的焦虑症是闲出来的，让她多出门，多和人说话。可她偏不，自由插画师的工作刚好给了她躲在房间里的理由。
周五早上，林小满去楼下取快递。铁皮柜在单元门右侧，被太阳晒得发烫，她拉开柜门时，指尖被烫得缩了一下。
“小满，拿快递啊？”
张阿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点粉笔灰似的温和。林小满转过身，看见张阿姨拎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绿油油的青菜，额角沁着层薄汗。
“嗯，买的画材。”林小满扯了扯嘴角，尽量让自己的笑看起来自然些。
张阿姨的目光落在她眼下的乌青上，眉头轻轻皱了皱：“昨晚没睡好？脸色这么差。”
林小满犹豫了一下。这些天憋在心里的恐惧像团湿棉花，沉甸甸的，总得找个地方透透气。她咬了咬下唇，低声说：“阿姨，我最近总在半夜听到楼道里有脚步声，从顶楼下来，到三楼就停了……”
“嗨，那是老陈呗。”张阿姨拍了拍她的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T恤渗进来，“他值夜班，最近不是说有小区丢东西吗？就多巡逻几趟。你一个小姑娘住，是得多当心，但别胡思乱想。”
“可是……”林小满想说那脚步声太慢了，慢得不像巡逻，倒像在数台阶，“它总在我门口停一会儿。”
“老陈心细，知道你一个人住，多留意两眼。”张阿姨笑着打断她，伸手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对了，前阵子你说想吃槐花馅饺子，我下午包好了给你送上去？”
林小满没再问下去。张阿姨的热心像层软棉花，把她的疑问裹得严严实实，可那股子不踏实的感觉却没散。她抱着快递箱往楼上走，脚步踩在水泥楼梯上，发出空洞的回响。走到三楼平台时，她下意识地停住脚步，抬头望向顶楼——楼梯口的窗户玻璃碎了一块，用硬纸板糊着，风一吹，哗啦啦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