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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张凡刚关上门,隔绝了外面弥漫的悲痛与喧嚣,还没来得及重新拿起那本《基础气血搬运法》,急促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笃笃笃!”

“张凡!张凡在屋里吗?里正叔让你赶紧去祠堂!”一个年轻小伙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点气喘吁吁。

张凡心头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祠堂?在这种时候叫他去祠堂?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纷乱的思绪,再次打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半大小子,皮肤黝黑,穿着打补丁的粗布短打,是村里一个叫栓子的后生,平时跟着巡夜队打打下手。他看到张凡,眼神里带着一种混合着好奇、同情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栓子哥,什么事?”张凡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俺也不知道具体,里正叔刚回来,气儿都没喘匀,就召集大家去祠堂议事,点名让你也去!快走吧,人都到齐了!”栓子催促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

张凡只能压下疑问,跟在栓子身后,朝着村子中央那片空地旁、一座看起来相对高大完整些的青砖瓦房——溪源村祠堂走去。

祠堂里已经挤满了人。昏暗的光线下,弥漫着呛人的劣质烟草味和汗味。村民们大多沉默着,脸上还残留着刚刚经历王猛死讯的悲痛和麻木,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雨将至。

陈老根坐在祠堂最上首一张破旧的太师椅上,受伤的手臂依旧吊着,脸色灰败,但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不容置疑的光芒。赵铁柱拄着木棍,站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脸色铁青,嘴唇紧抿,受伤的腿微微颤抖,但他站得笔直,如同一尊沉默的怒目金刚,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下方的人群。重伤的李石显然无法到场,他的位置空着。

张凡的到来,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潭,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好奇、探究、麻木、怀疑……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审视。

“张凡来了!”栓子喊了一声,把他往前推了推。

陈老根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虚按了一下,示意众人安静。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度,清晰地回荡在祠堂里:

“人都到齐了。今天叫大伙儿来,就一件事!”他顿了顿,浑浊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张凡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断,“为了多领一份‘护村饷’,俺……已经把张凡的名字,报到县衙巡夜司的册子上去了!从今往后,他就是咱溪源村巡夜队的人了!”

“什么?!”

“让他进巡夜队?!”

“里正叔!这……这使不得啊!”

祠堂里瞬间炸开了锅!

惊愕、质疑、甚至带着愤怒的反对声浪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爆发!

“里正叔!您老糊涂了?!”那个叫二婶的妇人尖着嗓子第一个跳出来,指着张凡,手指因为激动而颤抖,“你看看他那样子!细皮嫩肉的,风一吹就倒!连锄头都拿不稳吧?让他去守夜?那不是送死吗?!他死了不打紧,万一……万一招惹了不该惹的东西,连累全村怎么办?!”她的话刻薄而直接,代表了相当一部分村民的想法。

“是啊!老根!”三叔公拄着拐杖,颤巍巍地站起身,浑浊的老眼里满是忧虑,“巡夜队是拿命在填啊!铁柱他们哪个不是从小摔打出来的汉子?就这……就这也……”他看了一眼空着的李石位置和赵铁柱腿上的伤,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意思再明白不过。他转向张凡,语气沉重,“后生,不是俺们排挤你,是这活计……真不是你能干的!会死人的!”

“护村饷是多一份,可那也得有命拿啊!”一个中年汉子红着眼睛吼道,他是王猛生前的好友,“猛子哥刚没了!石头哥还不知死活!现在塞这么个……这么个雏儿进来?这不是添乱吗?他那点力气,够给诡物塞牙缝的吗?!” 他的话引起了更多人的共鸣,悲愤的情绪被点燃。

“就是!来历不明,谁知道是不是个灾星!”

“他那头发,看着就邪性!”

“别到时候饷粮没多领,反倒把大诡招来了!”

“里正叔,您可不能为了多一口粮,拿全村人的命开玩笑啊!”

七嘴八舌的指责和质疑如同冰冷的箭矢,密集地射向张凡。他站在祠堂中央,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衣服示众,脸上火辣辣的,身体因为屈辱和愤怒而微微颤抖。他看向陈老根,老人枯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浑浊眼睛里燃烧的火焰越来越盛。

他也下意识地看向赵铁柱。这位巡夜队长脸上的肌肉紧绷着,下颌线如同刀刻。他看着张凡,那目光极其复杂——有审视,有毫不掩饰的轻视,有对又一个“炮灰”可能即将送死的冷漠,但张凡敏锐地捕捉到,在那份冷漠和轻视之下,深藏着一丝……近乎绝望的渴望!

是的,渴望!巡夜队减员太严重了!王鹏死了,李石重伤垂危,他自己也挂了彩。队里能打的、练出点气血的,算上他自己,还能站着的,屈指可数!面对越来越频繁的黑狼寨骚扰和夜晚那神出鬼没、越来越凶戾的诡物,巡夜队的人手早已捉襟见肘,每一次巡逻都是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次减员都是对防线的一次重创!他太需要人手了!哪怕多一个能敲梆子、点篝火、分散一下诡物注意力的炮灰也好!

“够了!!!”

一声如同炸雷般的怒吼,猛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是陈老根!

他猛地用那只没受伤的手,狠狠拍在身旁破旧的供桌上!“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桌上的香炉都跳了一下,积年的灰尘簌簌落下!

整个祠堂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震住了,惊愕地看着上首那个仿佛瞬间拔高了气势的枯瘦老人。

陈老根“霍”地站起身,佝偻的背脊在这一刻挺得笔直,浑浊的眼睛里爆射出凌厉如刀的光芒,扫视着下方每一个村民!那眼神,带着积威,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吵吵什么?!都给俺闭嘴!”他的声音嘶哑,却如同金铁交鸣,掷地有声!

“护村饷!多一份护村饷!”他枯瘦的手指几乎要点到每一个村民的鼻子上,“你们以为俺是为了啥?是为了俺自己这张老嘴吗?!是为了你们!是为了你们屋里嗷嗷待哺的娃娃!是为了你们地里那点还没影儿的秧苗!是为了熬过这个冬天,别让溪源村变成下一个死村!”

他胸膛剧烈起伏,喘着粗气,指着外面:“王鹏没了!石头半死不活!铁柱也伤了!巡夜队还剩下几个能站着的?!你们告诉俺!靠谁?!靠你们这些只会在地里刨食、天一黑就吓得尿裤子的怂包吗?!”

村民们被他骂得抬不起头,脸上火辣辣的。陈老根的目光最后落在脸色苍白的张凡身上,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张凡是俺收留的!他的名,是俺报上去的!这事,就这么定了!”

“他练过拳脚!俺看过!有底子!”

“一个月!”他竖起一根枯瘦的手指,如同判官落下的惊堂木,“俺最多给他一个月!”

“一个月后,无论他练到什么地步,气血有没有入门,都得给俺顶上巡夜队的缺!”

“练不出名堂,那就是他的命!死在巡夜的路上,也比窝在屋里饿死强!至少……还能给村里挣份抚恤粮!”

“练出来了,那是他的造化!是咱溪源村的福气!”

最后一句,他说得极其沉重,目光再次扫过众人,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厉:

“谁还有意见?站出来!替他去巡夜!俺陈老根立马把他的名字划掉!”

祠堂里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没有人敢站出来。所有人都避开了陈老根那如同燃烧火焰般的目光。护村饷的诱惑,对巡夜队减员的恐惧,以及对夜晚诡物的深深忌惮,让所有人都沉默了。一个月?给这个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小子一个月时间?不过是给他一个相对体面的死缓罢了。没人相信他能练出什么名堂。

赵铁柱依旧沉默地站在那里,拄着木棍,像一尊冰冷的雕像。他没有看张凡,目光低垂,落在自己受伤的腿上。那紧握木棍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微微颤抖着。

张凡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又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麻木。陈老根那“一个月”的期限,如同冰冷的绞索,瞬间套在了他的脖子上。村民们的沉默和赵铁柱那无声的沉重,更是将这绞索勒紧了几分。

他看着上首那个为了村子、不惜将他推上祭坛的枯瘦老人。看着周围那些为了活下去、选择默许牺牲的麻木面孔。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峦,轰然压在了他单薄的肩膀上。要么,在一个月内拼命炼出足以保命的气血。要么,成为巡夜路上,下一个无声无息的“王鹏”。

没有第三条路。

他缓缓抬起头,迎向陈老根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没有愤怒,没有哀求,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他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干涩,却清晰地吐出一个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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