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物柜的铁皮将警报声过滤成沉闷的嗡鸣。苏晚蜷缩在狭窄的缝隙里，U盘边缘的棱角深深硌进掌心。透过柜门的气孔，她看见红光中晃动的人影——白大褂下摆扫过地面，像午夜医院走廊游荡的幽灵。
“又触发烟雾报警器？”陈默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可能来自对讲机，”这周第三次了，肯定是那帮大一在暗房偷煮泡面…”
脚步声停在储物柜前。苏晚屏住呼吸，看着一双锃亮的皮鞋尖转向自己所在的方向。皮鞋主人蹲下身时，她闻到淡淡的福尔马林混着雪松的气息——心理学教研室特有的味道。
“周教授？”顾屿的声音突然从器材室另一端传来，”天文社的设备故障已经排除了。”
皮鞋停顿了三秒，终于转向声源处。苏晚透过气孔，看见一只苍白的手将某样东西塞进顾屿手中——银色反光的物体，像是医用镊子。
当最后一缕白大褂消失在门缝，苏晚推开柜门的瞬间，整栋楼的灯光突然大亮。刺眼的白光里，顾屿站在暗房门口，手里捏着一张显影中的相纸。照片上模糊的人影正在药水里逐渐清晰：穿白裙的女人身后，多了一个穿实验服的背影。
“你母亲跳楼前，”顾屿的声音像隔着冰层传来，”最后接触的人是周慕云。”
—
心理学机房的监控画面雪花般闪烁。陈默快速敲击键盘，屏幕上南大天文台的登录界面不断弹出错误提示。
“该死，权限被锁了！”他抓起震动的手机，顾屿的短信只有两个字：
「紧急」
「查周慕云11.15行程」
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陈默最小化窗口的瞬间，余光瞥见论坛私信栏最新消息：
【Shadow：不要相信显影中的图像】
【Shadow：暗房红灯会掩盖血迹颜色】
他猛地回头，监控屏幕上映出身后的景象——原本空无一人的机房角落，多了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杯垫是张对折的照片，露出的一角能辨认出天文台穹顶的弧线。
陈默颤抖着点开刚接收的压缩包。解压进度条走到87%时，电脑突然蓝屏，跳出一行血色字体：
【观测终止条件已满足】
—
暗房的红灯像凝固的血。苏晚盯着逐渐显影的照片，母亲裙摆的褶皱里浮现出细小的黑色颗粒——放大镜下才能看清，那是被烧灼过的纸灰。
“尸检报告没提到的部分。”顾屿递过一份泛黄的档案袋，”她手里攥着这个。”
苏晚的手指触到袋中焦黑的纸片时，突然剧烈颤抖起来——那是她高中作文的残页，题目《我的母亲》被烧得只剩半个”女”字旁。警方认定是自杀遗书，却从未向她展示。
“周慕云当时在做什么研究？”顾屿的呼吸喷在她耳后，冰凉如蛇信，”为什么所有记录里，那天晚上他在天文台有个’心理学观测项目’？”
红灯突然闪烁起来。苏晚转身时撞翻显影液托盘，药水泼洒在照片上，母亲的脸突然开始溶解——原本模糊的实验服背影却在液体中越发清晰，那人抬手看表的姿势，腕关节呈现不自然的反折。
“他的手…”苏晚的声音卡在喉咙里。照片上，周慕云腕表的表盘反射着诡异的红光，时间显示21:06:30——比母亲跳楼早整整28秒。
顾屿突然拽着她后退。暗房门缝下，一道细长的影子正缓缓蔓延进来。影子尽头，某种金属器械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刮擦声。
—
陈默的电脑屏幕突然亮起。蓝屏上那行血字下方，进度条诡异地开始倒计时：
【00:30】
【00:29】
【00:28】
他疯狂点击鼠标的瞬间，机箱传来”咔哒”轻响——光驱托盘自动弹出，里面是张刻录光盘，标签写着”M31原始音频.11.15″。
倒计时跳到00:15时，陈默哆嗦着戴上耳机。电流杂音中，先是一个女人带着哭腔的声音：”…慕云，把晚晚的作文还给我…”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最后28秒，传来周慕云平静到可怕的独白：
“观测对象A情绪崩溃，开始销毁研究资料。根据协议，终止干预。”
耳机”啪”地掉落。陈默瞪着屏幕上突然跳出的照片——年轻时的周慕云站在天文台屋顶，手里举着的正是《弗洛伊德晚期著作集》第一卷。风吹开书页，某页角落有个铅笔写的坐标：M31 RA 00h42m44.3s Dec +41°16′9″。
与顾屿驳回林薇申请的坐标完全一致。
—
暗房的门把手无声转动。苏晚看着顾屿从工具柜抽出赤道仪的金属支架，那截钢管在他手中像一柄出鞘的剑。
“你早就知道。”她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星链》的37张照片里…有周慕云。”
顾屿的睫毛在红灯下投出蛛网般的阴影。他递来那把沾着显影液的钥匙：”器材室后门通向天文台。现在跑，还来得及——”
话音未落，门缝下的影子突然暴起！某种尖锐器械刺穿门板，距苏晚的眼球只有三厘米。顾屿抡起钢管砸向阴影的瞬间，暗房灯光全部熄灭。
绝对的黑暗里，苏晚听见金属碰撞的脆响，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哼。她摸索着向后门爬去，指尖突然触到地上一片温热的黏腻——是血，正从门缝下源源不断渗进来。
后门打开的刹那，月光如冷水泼在她脸上。苏晚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黑暗中的器材室，顾屿的声音从某个角落传来，轻得像幻觉：
“第37张照片…在U盘里…”
她跌跌撞撞冲下楼梯时，没注意到口袋里的U盘正在发烫——金属外壳上慢慢浮现出一行激光刻印的小字：
【观测者编号：A-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