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办事不力，请大人恕罪！”
微弱的光线之下，一个黑色的身影正浑身颤抖地单膝跪地，虽然左手紧紧地护着右肩，可鲜血还是从他的肩膀流淌而下滴落在地上。
“看来这个江流朔做事倒是很手下留情，就只废了你一只手。”
血红的纱帐晃动间，阴郁锐利的声音仿佛从幽暗的地狱传来，又似一条毒蛇般窜入耳膜，深深地遏制住咽喉，让人难以喘息。
“大人恕罪！江流朔的武功深不可测，绝非常人，罔顾大人对属下的一番信任。可属下对大人，绝对是忠心耿耿，万死不辞啊！”
“大人，黑风的武力并非泛泛，此次竟然这般狼狈而归，还被废掉一只手，足以可见江流朔功力深厚。尤其是他手中那把承羽剑，可是御剑名录上排名第五的传世名剑，此人的实力，不容小觑。”
说话之人是站在黑风身边的年轻男子。
他一身翩然长衣漆黑如墨，即使浑身被浓重的黑色所笼罩，却丝毫不影响他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容。
“江盛淮一死，冀北侯府就只剩下一群老弱病残，大势已去。谁料离家十年的江流朔竟然还活着，又如此凑巧于此时还家，怎么看，都像是有备而来。”
他默然少顷复又道：“江寄北是个无德无才的狂妄之徒，根本不足为惧。可如果陛下让江流朔继任冀北侯之位，往后必是我们的一颗绊脚之石，不尽早除去，只怕后患无穷。”
“况且，他可是江家唯一能驾驭承羽剑的人，也是当年江盛淮亲选的侯位继承者。”
与此清雅之声同时出现的，是一个白色的身影。
只见他衣袍如雪，一尘不染，此刻正双手环肩，倚门而站，仿佛从画中走出的少年。
“江盛淮一死，北辰军群龙无首，只是一只空壳巨兽，各方势力自然蠢蠢欲动。这时候他带着承羽剑出来暂定危局，只怕正和陛下心意。”
“没错。”黑衣男子接口道，“只是江流朔身份不明，性情乖张，即便当年被视为人中龙凤，却并无上阵杀敌的经验，更不懂得行兵打仗。无论如何，陛下都不会让他独掌北辰军的。”
白衣少年接口道：“更重要的是，当初那些关于江盛淮意图僭越的流言蜚语，早就让陛下对他心生猜忌。江盛淮之死，对陛下而言，未必全是坏事。”
“所以，该是那个人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那阴寒的声音中透出一丝喜悦，沉吟片刻，语气忽转。
“你们可别忘了，那些杀害江盛淮和北辰军的，鬼兵。”
“如果这是某个势力在背后装神弄鬼，那此人敢对当朝军侯动手，手段如此利落而又不留痕迹，让我屠灵司都束手无策，绝非等闲之辈。”
白衣少年剑眉微蹙，眼中显出一丝凝重之色。
“可如果不是人……”
默然少顷，只听黑衣男子意味深长地道出一句。
“如今民间流言四起，都在说江盛淮之死，和梦西国的逆鳞军有关。”
“呵，一个已经灰飞烟灭的尘埃之国，竟还能在今时今日激起风浪，那些无知百姓，实在愚不可及。”
帘幕之后的声音气息幽长地说着，阴冷一笑，似乎有意转移话题。
“本司倒是有几分在意，那个前些日子刚从灵州回来的孩子。”
“大人是说…江家的四公子，江羡宁？”
白衣少年调整气息，微微侧目。
“他自小就传言和江盛淮父子相克而被单独养在北楼，如今却突然被接回京城，一回京就掀起鬼兵诅咒的风波，又只剩他独善其身。细细想来，确有古怪。”
“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大人是否思虑过重了？”黑衣男子眸光流转，“或许那个杀害江盛淮的凶手想借这个少年做文章，好借此掩盖身份和罪行？”
“如若真有此人，本司倒想看看，他究竟想干什么？”
这时，跪在地上默然许久的黑风突然强忍疼痛开口道。
“大人，关于这个少年，属下还有一事禀告。”
“说。”
“方才在灵堂刺探时，属下…属下无意间看到……”
说到此处，黑风咽了口唾沫，颤抖的声音里更多了一丝恐惧。
“江羡宁他…就像撞了邪一样，自己爬到江盛淮的棺材里，还自己…自己盖上了棺盖！”
“那棺板少说也有数十斤，他一个少年竟然能……”
白衣少年闻言，看着面前隐藏在阴暗处的主人，眉间显出了几分严峻之色。
然而还未等任何人开口，浑身发抖的黑风突然瞪大双眼，声音颤动。
“大人，或许…或许真有什么鬼魅作祟吧？”
此话一出，四周突然陷入了一片如死亡般的沉静。
片刻之后，纱帐中的身影徐徐站起身子朝他走了过来。
这是一个腥红长袍加身，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阴暗和邪魅气息的男人。
他的脸庞因为干瘦而削尖，苍白得毫无血色，隐隐能看见皮肤内部流动的血管。一双奸邪凌厉的深眸仿佛时刻都在紧锁猎物，令人望而生畏。
此人正是屠灵司首领殷迟。
“你现在的样子，就和外头那些一听到鬼魅作祟就深以为然的愚民一样。看来，你们是不知道，谁才是将来大秦，和你们命运的主宰？”
他殷红修长的指甲缓缓从黑风满是血污的脸上划过，唇边勾起了一抹阴冷的笑意。
“江流朔完全有能力杀了你，可他却放你回来，你真的以为，他是在对你手下留情吗？”
他说着伸出食指，朝黑风受伤的左肩沾染一滴鲜血放入了舌尖。
“你的血，已经不够新鲜了。”
随着黑风泛白的脸庞被大片阴影所覆盖，他浑身僵硬地注视着面前这个如鬼魅般可怖的男人，眼中爆发出了一种深切的恐惧。
与此同时，只见黑衣男子手中寒光闪过，一时鲜血四溅。
眨眼间，黑风已经双目圆睁，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窗外月色凄迷，清冷的月光从窗台透进来，打在墙壁正中央巨大的穷奇图腾上，更为那男人苍白的面容，和唇边的笑意添了几分诡异阴森之色。
“江流朔，欢迎来到，屠灵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