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门演武场的青石板被晨光镀上一层金辉,二十几个身着蓝色劲装的弟子正在演练剑法。剑锋划破空气的“咻咻”声此起彼伏,偶尔有灵力碰撞的闷响炸开,震得场边的垂柳簌簌落英。
林风藏在演武场边缘的老槐树下,灰麻衣的衣角被晨露打湿。他刚从兽栏清扫完回来,手里还攥着半截啃剩的窝头,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般,牢牢锁在那些练剑的外门弟子身上。
“喝!”一个高个弟子猛地旋身,长剑挽出三道剑花,剑气竟将丈许外的草靶劈得粉碎。周围立刻响起几声喝彩,那弟子收剑时得意地挺了挺胸,腰间的令牌刻着“外门”两个字。
林风的指尖微微收紧。他能看清那弟子运功时经脉中流转的灵气,比自己丹田内那点微弱气流粗壮十倍不止,但运转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仿佛湍急的水流强行挤过不够宽阔的河道。
这已经是他第三日来演武场偷看。杂役区的活计繁重,每日能偷出半个时辰已是极限,但他不愿放弃——这些外门弟子修炼的基础剑法、吐纳法门,都是他迫切需要了解的东西。
他试着将对方的吐纳节奏与自己的《鸿蒙初开诀》对比,发现外门功法追求快速凝聚灵气、突破境界,而石子传递的残篇却反其道而行,每一次引导气流都要反复冲刷经脉,如同用细流慢磨顽石,虽然进展缓慢,却让他体内的气流愈发精纯凝练。
“根基……”林风咀嚼着这个词,忽然想起张铁山曾说过,锻体境最忌急于求成,经脉就像承载水流的河道,拓宽加固远比快速注水重要。外门弟子的灵气虽强,根基却未必比自己扎实,这个发现让他心头微动。
“看什么看?杂役也敢来演武场窥伺?”一个巡逻的外门弟子发现了他,厉声呵斥着挥出一鞭。
林风下意识地侧身避开,鞭梢擦着他的肩头抽在槐树上,抽出一道深痕。他没有争辩,躬身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灰麻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单薄。那外门弟子“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转身离去,却没注意到林风离去时,眼底并未有半分屈辱,只有一片沉静的思索。
回到杂役区时,周扒皮正叉着腰在院子里训斥两个迟到的少年。看见林风回来,他三角眼一斜:“林风,今天的兽栏粪便没清理干净,再加两个时辰活计!”
林风默不作声地拿起粪叉。这些日子他早已摸清周扒皮的性子,越是争辩只会招来更重的责罚。他现在所有的精力,都要用在修炼《鸿蒙初开诀》上,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浪费心神。
夕阳西斜时,林风才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杂役饭堂。饭堂是个简陋的木棚,十几张油腻的长桌歪歪扭扭地摆着,空气中弥漫着糙米和野菜混合的寡淡气味。他刚端着碗找了个角落坐下,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喧哗。
赵虎带着两个跟班堵在饭堂门口,目光像鹰隼般扫过人群,最后落在林风身上。他左脸的淤青还没褪尽,那日被林风撞开的屈辱像根刺扎在心里,这几日在杂役区走动都觉得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哟,这不是我们青云宗最‘勤奋’的杂役吗?”赵虎一脚踹开挡路的木凳,径直走到林风桌前,故意将腰间的“外门”令牌拍得啪啪响,“听说你天天去演武场偷师?怎么,难不成还想一步登天,从杂役变外门弟子?”
周围吃饭的杂役们纷纷低下头,假装没看见。谁都知道赵虎是锻体四重的修士,又是赵家的人,没人敢触他的霉头。只有李大牛悄悄往林风身边挪了挪,手按在桌下的柴刀上——那是他砍柴用的工具,此刻却成了唯一的依仗。
林风舀了一勺糙米饭,淡淡道:“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赵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伸手按住林风的碗,指节用力,碗沿在林风手背上勒出红痕,“林风,别给脸不要脸!在青石镇你是条丧家犬,进了青云宗你照样是条任人踩的蛆!真以为躲在杂役区,我就治不了你了?”
他凑近林风,压低声音带着威胁:“前日在兽栏让你跑了,今天你要是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再把你那破石子交出来,老子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风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黑色石子是父亲留下的唯一念想,更是他觉醒气感的关键,绝不可能交出去。更何况,自从在云雾山脉杀过妖兽,他骨子里的血性早已被唤醒,再也不是那个只会忍气吞声的少年。
“拿开你的手。”林风的声音冷得像冰。
“嘿,还敢跟我叫板?”赵虎勃然大怒,抬脚就往林风的凳子踹去,“我看你是忘了锻体四重的厉害!”
林风早有防备,借着凳子被踹翻的力道猛地站起,同时手肘向后一顶,正中赵虎小腹。赵虎没想到他敢还手,疼得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两步。
“反了!反了!”赵虎捂着肚子,眼中喷火,“给我打!废了他的手脚!”
两个跟班立刻扑上来,拳头带着劲风砸向林风面门。林风身体一晃,像狸猫般避开攻势,同时抓起桌上的空碗,反手扣在左边跟班的脑门上。
“哐当”一声脆响,跟班抱着头惨叫倒地。另一个跟班愣了一下,被林风抓住机会,一记正蹬踹在胸口,倒飞出去撞翻了两张桌子,碗碟碎了一地。
饭堂里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谁也没想到,这个病恹恹的杂役竟有如此身手。连一直低着头的李大牛都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
赵虎又惊又怒:“你敢伤人?!”
“是你先动手的。”林风掸了掸灰麻衣上的饭粒,目光平静地看着赵虎,“你我之间的恩怨,总躲着也不是办法。敢不敢跟我打一场?”
“打一场?”赵虎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上下打量着林风,仿佛在看一个疯子,“你一个锻体一重,敢挑战我锻体四重?林风,你没被打傻吧?”
周围的杂役们也纷纷议论起来,大多是觉得林风自不量力。
“林小子怕不是疯了?锻体一重挑战四重,这差着三个大境界呢!”
“赵虎可是能一拳打碎青石的主儿,林风这细胳膊细腿,怕是要被打死啊……”
“小声点,没看见赵师兄快气炸了吗?”
林风没有理会周围的议论,只是往前走了两步,站到饭堂中央的空地上,活动了一下手腕:“就在这里,输了的人,以后再也不许找对方麻烦,如何?”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杂役们的呼吸都屏住了,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李大牛急得直跺脚,想上前拉住林风,却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
赵虎脸色铁青。他若是不应战,传出去只会被人笑话说怕了一个杂役;可若是应战,赢了也不光彩,输了更是颜面扫地。但看着林风那双毫无惧色的眼睛,一股邪火直冲头顶,他咬牙道:“好!我成全你!今天就让你知道,境界的差距是多么可笑!”
“叮铃——”
一声清脆的令牌撞击声响起。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执法弟子不知何时站在饭堂门口,腰间的“执法”令牌泛着冷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醒目。
执法弟子是外门维持秩序的力量,寻常杂役见了都要绕着走。赵虎看到他,气焰顿时矮了半截,讪讪道:“张师兄,我们只是……”
“杂役区禁止私斗。”执法弟子的声音平淡无波,目光在林风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有些惊讶于他的修为——锻体一重的杂役,竟敢挑战锻体四重的外门弟子?
他顿了顿,继续道:“但宗门也不禁切磋较技。既如此,可去杂役区空场,点到即止,不得下死手。”
这个决定出乎所有人意料。执法弟子不仅没有阻止,反而默许了这场看似悬殊的切磋。赵虎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狞笑——有执法弟子作证,就算把林风打残了,也顶多是“失手”,谁也挑不出错来。
林风微微皱眉,他没想到执法弟子会同意,但事已至此,没有退缩的道理。
当林风与赵虎跟着执法弟子走向空场时,没人注意到执法弟子悄悄从怀中摸出一块传讯玉符,指尖在上面快速划过。
玉符亮起微弱的灵光,一道信息悄然传向外门长老堂——
“杂役林风,锻体一重,挑战外门弟子赵虎(锻体四重),心性坚韧,似有异常。”
外门长老堂内,陈长老正对着一盏油灯枯坐。他须发皆白,脸上布满皱纹,看上去像个普通的老者,唯有偶尔睁开的眼睛里闪过的精光,才显露出筑基修士的修为。
桌案上的传讯玉符突然亮起,他拿起看了一眼,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
“锻体一重挑战四重?”陈长老喃喃自语。
他沉吟片刻,对门外道:“去看看杂役区的那场切磋,回来向我禀报。”
门外传来一声恭敬的应答,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杂役区迅速扩散。无数杂役放下手里的活计,涌向位于杂役区中央的空场。连一直刁难林风的周扒皮也来了,手里还攥着那根藤条,眼神复杂地看着场中的少年。
空场周围很快挤满了人,三层外三层,连屋顶上都扒着几个胆大的。李大牛挤在最前面,手心全是汗,嘴里不停念叨着“林小子千万别冲动”。
赵虎活动着筋骨,走到场中,锻体四重的气势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压得周围修为低微的杂役纷纷后退。他看着对面的林风,像看着一只待宰的羔羊:“林风,现在跪下求饶,还来得及。”
林风没有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默默运转《鸿蒙初开诀》。丹田内的气流缓缓转动,带着一股温润的力量,流遍四肢百骸。他能感觉到周围无数道目光落在身上,有同情,有鄙夷,有好奇,但更多的是看好戏的冷漠。
这就是青云宗,弱肉强食,唯有力量才能赢得尊重。
他缓缓睁开眼睛,眸中一片清明:“开始吧。”
赵虎见他冥顽不灵,眼中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他低吼一声,像头蛮牛般冲向林风,右拳紧握,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取林风面门。拳头上隐隐有淡白色的气劲流转,正是锻体四重修士才能凝聚的内劲!
林风深吸一口气,不退反进。
一场注定要搅动外门暗流的切磋,就此开始。而林风自己也不知道,这一拳挥出,不仅会打碎所有人的偏见,更会将他推向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