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缚趴在瓦背上时,后腰的灼痛正顺着脊椎往脑门窜。
他能尝到嘴里铁锈味越来越浓,这是刚才那记刀背抽的——赵明那老匹夫,下手倒真狠。
“往东边跳!”红药的声音裹着风灌进耳朵,她的手在他腕上掐出红印,”他们追不上瓦顶的。”
林缚没说话,借着她的力道翻上另一片屋檐。
月光把青瓦照得发白,像铺了层霜。
他低头时瞥见墙根下跑动的火把,赵明的护卫举着刀,影子被拉得老长,像群张牙舞爪的鬼。
系统面板在他眼前忽明忽暗,【关键证据获取:商盟密档(初级)】的提示跳了三次,他都没心思看。
怀里的账本被汗浸透了,边角硌着肋骨——那是父亲用命换的,比他这条命金贵。
直到红药拽着他钻进一条窄巷,脚步声终于远了。
林缚靠着砖墙滑坐下去,后腰的疼突然炸开,他闷哼一声,手撑在地上,摸到半块碎砖,棱角扎进掌心。
“给。”红药蹲下来,递过个小瓷瓶,”金创药,万花楼的姑娘,总得会点护生的本事。”她笑的时候,鬓角的金铃轻响,和前晚在茶行外听到的一样。
林缚没接,他盯着红药腕间的银镯子——和他娘临终前塞给他的那半块银锁,纹路像极了。
“谢了。”他别开眼,把药瓶揣进怀里。
墙根有只流浪猫窜过,带起一片枯叶。
他忽然想起王二的菜摊子,今早路过时还见那老小子蹲在巷口,用草绳捆白菜,说新腌的酱菜要送他一罐。
“你去哪?”红药的声音追过来。
“市井。”林缚抹了把嘴角的血,”得先把眼前的麻烦清干净。”
青石板路上还沾着晨露,混着菜叶子和烂橘子的酸腐味。
林缚走过米行时,听见前面传来摔盆子的响。
他脚步一顿——是王二的摊子。
“老子说这秤有问题就是有问题!”粗哑的嗓门震得屋檐下的鸟雀扑棱棱飞起来。
林缚拐过街角,就见个穿短打、胳膊上纹着青蛇的汉子,正把王二的酱菜坛子往地上摔。
深褐色的酱汁溅在王二裤腿上,老人佝偻着背,哆哆嗦嗦去捡碎瓷片。
“张爷,小的真没…没缺斤少两…”王二的声音带着哭腔,”您看这秤砣,都是官秤…”
“官秤?”青蛇汉子一脚踹翻菜筐,白菜滚得满地都是,”老子就是这街上的官!”他伸手揪住王二的衣领,腕子上的铜铃铛叮铃作响,”昨儿你敢把烂菜卖给刘屠户?
当老子眼瞎?”
林缚认出这是张虎。
系统面板突然弹出【耳报神·市井情报】:张虎,青蛇帮头目,手下十二人,专收保护费,上月打断卖花阿婆的腿,三日前抢了绸缎庄的订金。
他摸了摸袖中的迷烟弹——系统奖励的百宝匣里开出来的,上次在茶行用了半盒迷药,还剩三颗。
“张爷,小的错了…”王二的额头撞在青石板上,”求您…求您别砸摊子…”
“错了?”张虎的手下哄笑起来,有人捡起块酱菜塞进嘴里,”呸,馊的!
老子说你坑人,你就是坑人!”
林缚往前走了两步,鞋尖碾过一片白菜叶。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声,比昨晚翻墙时还快——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往麻烦里钻。
可父亲的牌位还在破庙里,商盟的账本还没捂热,他得在这市井里立住脚,让人知道林缚不是任人捏的软柿子。
“王伯。”他开口时,声音比想象中稳,”您的秤我见过,是新换的官秤。”
所有人都转头看他。
张虎眯起眼,铜铃在腕子上晃:”哪来的挑夫?”
林缚没理他,蹲下去帮王二捡碎瓷片。
酱菜的酸臭味熏得他皱鼻,手指被瓷片划破了,血珠滴进酱汁里,像朵小红花。
“张爷。”他抬头,”王伯的酱菜我常买,上个月还帮他挑过两担菜去码头。
您说他坑人,有凭据么?”
“凭据?
老子就是凭据!”张虎松开王二,一步跨到林缚跟前。
这人比他高半头,身上有股酒馊味,”你算哪根葱?”
林缚能看见他后槽牙上的烟渍。
系统面板突然弹出【危机预警:张虎有外劲初期修为】,他后背的汗顿时浸透了粗布短打——外劲能开碑裂石,他这副瘦骨头,挨一拳就得散架。
“小的就是个挑夫。”他笑了笑,”就是看王伯可怜,想替他说句公道话。”
“公道?”张虎突然挥拳,风声擦着林缚耳侧过去。
他早有准备,侧身避开,后背撞在酱菜摊子上,碎瓷片扎进肉里。
“张爷!”王二扑过来,”是小的错,您打我!”
张虎的拳头停在半空。
他盯着林缚,突然笑了:”行啊,有种。”他弯腰捡起块碎瓷片,在林缚脸前晃了晃,”明晚戌时,西巷废宅。
你替这老东西来领罚——带五两银子,少一文,老子废你一条腿。”
他转身时,铜铃叮当响成一片。
手下们哄笑着踢飞最后一个菜筐,王二瘫坐在地上,老泪砸在酱汁里,溅起星星点点。
“林兄弟…”王二抓住他的手,”那废宅闹鬼,张…张虎他们常去那打人…你不能去…”
“我去。”林缚抽出手,帮他把菜叶子拢进筐里,”王伯,今晚你去李伯家睡。”他压低声音,”明晚戌时,你装病,让你家小子来废宅外敲梆子——敲三声长,两声短。”
王二愣住:”你…你要?”
“我要让张虎知道,这街上的公道,轮不到他来定。”林缚摸了摸袖中的迷烟弹,系统面板弹出【支线任务:智斗地痞(进行中)】,”您信我。”
西巷废宅的墙根长着半人高的野蒿,风一吹,沙沙响得像有人在哭。
林缚蹲在屋顶,盯着院门口。
月亮被云遮住一半,他能看见张虎的手下靠在墙上抽烟,火星一明一灭。
“来了。”他低声说。
院门外传来脚步声。
张虎叼着烟,晃着铜铃走进来。
他身后跟着四个手下,两个抱臂站在门口,两个拎着木棍往屋里走。
“人呢?”张虎踢了踢地上的破椅子,”那挑夫不敢来了?”
林缚摸出迷烟弹,指尖摸到瓶身上的刻痕——这是系统道具,触发后三息见效。
他看了眼怀表,戌时三刻,王二家小子该敲梆子了。
“咚——咚——咚——咚——咚——”
梆子声从巷口传来。张虎的手下皱起眉:”什么动静?”
“管他呢。”张虎吐了口烟,”那小子要是敢跑,老子明儿就去掀了他的破屋子——”
话音未落,林缚从房梁上跳下来。
他扬手甩出迷烟弹,瓷瓶撞在墙角的破缸上,”啪”地碎了。
白色烟雾腾起的刹那,他捂住口鼻,退到门边。
“什么东西?”张虎呛得咳嗽,”他娘的…有毒!”
手下们乱作一团。
有人挥着木棍乱打,有人往门口跑,撞在院墙上。
张虎捂着喉咙往门外冲,刚跑到台阶前就栽倒了,铜铃在地上滚了两圈。
林缚等了十息,确认烟雾散得差不多了,才走进院子。
张虎趴在地上,眼睛翻白,嘴角流着哈喇子。
他的手下东倒西歪,像堆烂泥。
“林兄弟!”
王二家小子举着灯笼跑进来,光映在张虎脸上,照出他扭曲的五官。
“去报官。”林缚扯下张虎的腰带,把他的手反绑在背后,”就说青蛇帮的人在废宅聚赌,还带着迷药——对了,把这几个的刀收了,当证物。”
捕快来得比他预想的快。
为首的张班头踢了踢张虎,眉梢挑起来:”好小子,青蛇帮这半年坑了二十多户人家,老子早想端了他们!”他冲手下使眼色,”带回去!”
围观的百姓从巷口涌出来。
卖糖人的老张拍着林缚的肩:”林兄弟,好样的!”卖馄饨的阿嫂塞给他个热乎的饭团:”快吃,看你瘦的。”
林缚攥着饭团,手心的温度透过粗布传来。
他望着被押走的张虎,突然觉得后腰没那么疼了。
系统面板弹出【支线任务完成:获得市井声望+10,迷烟弹×2】,他没看,只是盯着人群里王二的笑脸——那老人正弯腰捡菜叶子,背还是驼的,可眼里有光。
月上中天时,林缚回到李伯家。
老木匠正蹲在院门口劈柴,斧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回来啦?”李伯抬头,斧柄上沾着木屑,”今晌午,有个穿青衫的客官来寻你。”
“谁?”
“没说名姓。”李伯把劈好的柴码齐,”只说让你明早去万花楼后巷——红药姑娘等你。”
林缚摸了摸怀里的账本,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他望着院外的夜色,听见远处更夫敲过五更,梆子声混着风声,像根细针,慢慢扎进他的骨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