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将医院的混乱彻底甩在身后。
我靠在椅背上，左眼和后脑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身上盖着父亲大衣的温度，却带来了一丝久违的安稳。
此时，父亲举着电话，眉头紧紧锁住。
他没有说话，只是听着，但那张本就阴沉的脸，却一寸寸地变得无比凝重。
挂断电话，车厢内陷入了长久的静谧。
“小晚。”
许久，他才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陆珩，不能动。”
他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像落在坚冰之上，“至少，现在不行。”
我的心脏猛地一沉，刚刚被抚平的怒火，险些再次窜起。
父亲看出了我的不甘，他叹了口气，解释道：“‘天枢计划’已经进入了最关键的第三阶段——临床数据与模型整合的最后冲刺期。我们……没有时间，更没有精力，去应付任何场外因素的干扰。”
“天枢计划”。
这四个字，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瞬间捆住了我所有即将爆发的情绪。
那是我的心血，是我带领团队奋战了数年的机密项目，它关系到华夏未来十年，乃至更长时间的公共卫生防御体系。
“陆珩的远星医疗，”父亲的声音愈发沉重，“在民用医疗器械领域，算是一块举足轻重的招牌。这个节骨眼上，如果将它瞬间扳倒，必然会引发整个行业的巨大地震。”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届时，无数双眼睛都会盯上来，调查它灰飞烟灭的真正原因。只要有任何蛛丝马迹，把‘天枢计划’牵扯进去……小晚，项目泄密的风险，我们承担不起。”
我彻底沉默了。
陆珩那张狂妄自负的脸，沈棠那尖酸刻薄的嘴脸，还有我几乎被废掉的右手传来的阵阵幻痛……所有的屈辱与愤怒，在民族乃至全人类的利益面前，都显得那么渺小。
我不是冲动的少女，我是“天枢计划”的首席科学家。
我的任何决定，都牵动着无数人的心血和人类的未来。
父亲静静地看着我，等待我的回答。
他知道我的骄傲，也知道我所受的委屈。
但他更相信我的格局。
我缓缓闭上眼，将脑海中那些屈辱的画面一一抹去，取而代之的，是实验室里闪烁的数据流，是团队成员熬红的双眼，是那份承载着亿万人民健康的蓝图。
再睁开眼时，我眼底的波澜已经彻底平复，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冷静。
“我明白，爸。”我轻声说，声音平稳得连自己都有些意外，“为了‘天枢’，我等得起。”
他们以为这就算完了吗？
不。
这笔账，我会亲自，一笔一笔地，连本带利地，向他们讨回来。
现在，不过是让那头待宰的羔羊，再多活几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