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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残月的光透过道观屋顶的破洞,在青砖上投下一块菱形的惨白。苏皓盘膝坐在雷纹灼痕中央,真武剑悬浮在身前半尺处,七道雷纹的微光映着他满脸的泪痕 —— 今天是他来到这异世界的第三十日,也是紫霄宫那场浩劫的三十天祭。

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丹田处的天璇星意象正缓缓流转,北斗星阵的轨迹在体内奔腾,可越是运转《北斗经》心法,那些被真武神炁压制的记忆就越是清晰。他想起二师兄总爱偷藏的桂花糕,想起阿元画符时总蹭到鼻尖的朱砂,想起领仪师兄唱诵雷咒时振得人耳膜发颤的声线…… 那些鲜活的面孔,最后都化作了紫霄宫雨里的脓水与飞灰。

“呜……” 压抑了一个月的呜咽终于冲破喉咙,像只受伤的小兽在舔舐伤口。十四岁的肩膀剧烈颤抖,道袍的袖口很快被泪水浸透。他从小在武当山长大,见过最凶的野兽是后山的野猪,听过最可怕的故事是师父讲的山魈作祟,哪里见过那般炼狱?那些被异神触须吞噬的师兄弟,有的还比他小,昨天还在抢他手里的糖葫芦,今天就成了连骨灰都找不到的存在。

真武剑的雷纹突然闪烁了一下,像是在安抚。苏皓抬手抹了把脸,却把更多的眼泪抹到了脸颊上。他想起师父临终前的眼神,那眼神里有期盼,有担忧,唯独没有让他退缩的意思。“我是真武传人……” 他哽咽着对自己说,可声音里的颤抖骗不了人,“我不能哭……”

可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他毕竟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在道观里长大,见过的最大风浪不过是紫霄宫的暴雨,哪里扛得住这般国破家亡的剧痛?

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嗓子发哑,眼泪再也流不出来,苏皓才吸了吸鼻子,用袖口狠狠擦了擦脸。他挺直脊背,重新闭上眼,默念《北斗经》的经文,试图将那些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丹田处的天璇星意象震颤了一下,似乎也在为他的脆弱叹息。

“哭够了?”

辛天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比往常柔和了些。苏皓转过头,看见它的骨爪正拿着块粗糙的麻布,递到他面前 —— 那是上次清理触手尸身时剩下的,此刻却被辛天君仔细洗去了血污。

“弟子失态了。” 苏皓接过麻布,声音还有些沙哑。

辛天君的雷火眼窝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橙红:“十四岁的年纪,本该是偷摘供果、跟师兄拌嘴的岁数,哭不是失态。” 它的骨爪轻轻拍了拍苏皓的肩膀,“真武大帝十五岁还在武当山跟老道斗嘴呢。”

苏皓愣住了,这是辛天君第一次跟他说这样的话。他低头看着掌心的麻布,上面还残留着海水的咸味,突然想起阿元总爱偷拿供桌上的蜜饯,每次都塞一半给他,说要 “有福同享”。

“这岛上…… 为什么没有人?” 苏皓吸了吸鼻子,转移了话题。这一个月来,他跟着辛天君去过岛东的北斗石阵,也探过南边的悬崖,除了偶尔遇到几只被鱼鳞纹覆盖的海鸟,连个人影都没见过。

辛天君的颌骨动了动,像是在苦笑:“三百年前还有个渔村,就在岛西的海湾。后来渊海之母的鱼人化瘟疫蔓延,没被感染的渔民想驾船逃跑,却被深潜者拖进了海里。” 它指向窗外,“你看到的那些礁石,很多都是当年渔船的残骸变的。”

苏皓的心沉了下去。他想起那些鱼鳞纹,想起自己手腕上曾经蔓延的印记,突然明白那些渔民经历了怎样的恐惧。

“那…… 为什么外界也没人来?” 苏皓追问,“就算渔村没了,总会有迷路的商船经过吧?”

“因为河伯的阵法。” 辛天君的骨爪指向道观墙角的一处水渍,那里的水纹正以一种诡异的规律波动,“水部河伯冯夷当年布下的‘潜龙阵’,能让整座岛在海图上隐形。商船的罗盘到了这附近会乱转,飞鸟看到的只是片浓雾,就算有人误打误撞闯到岛边,也找不到这道观的入口。”

苏皓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一个月来,他在海边从未见过船帆。他想起《玄天上帝说报父母恩重经》里记载的河伯冯夷,说他 “居百川之上,掌万水之脉”,没想到竟在这异世海岛留下了如此厉害的阵法。

“河伯倒是想得长远。” 辛天君的骨爪在供桌下摸索片刻,拖出个布满海蛎壳的木箱,“他不仅布了阵,还留下了这些。”

木箱打开的刹那,一股带着水腥气的檀香扑面而来。苏皓凑近一看,箱底铺着张泛黄的兽皮,上面用朱砂画着密密麻麻的航线,海岸线的轮廓旁标注着 “玄渊岛”“迷雾海峡”“落星港” 等字样,正是通往大陆的海图。海图旁还躺着块巴掌大的青玉令牌,刻着翻腾的浪花与 “河伯” 二字。

“这是……” 苏皓的呼吸顿了顿。

“河伯的‘定波令’。” 辛天君拿起青玉令牌,令牌接触到雷火的瞬间,竟渗出细密的水珠,“岛北的溶洞里藏着艘仙船,是水部当年用龙宫檀木打造的,能在异神眷族聚集的深海航行。这令牌就是钥匙,也是驱动仙船的信物。”

苏皓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想起辛天君说过要找潮汐珠加固阵法,原来河伯早就为后人留下了离开海岛、前往大陆的后路。

“那阵法…… 能挡住渊海之母的眷族吗?” 苏皓轻声问。

“能挡一时,挡不了一世。” 辛天君的声音低沉下来,“阵法的力量来自河伯的元神残片,三百年过去,早就弱了。你没发现最近夜里的海浪声越来越近了吗?” 它将海图和令牌推到苏皓面前,“等拿到潮汐珠,你就得学着用这张图。我们不能永远困在这座岛上,重建北极驱邪院,终究要去大陆上寻找散落的四部传人。”

苏皓沉默了。他想起昨晚听到的异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用指甲刮擦道观的木门。当时他以为是幻觉,现在想来,恐怕是那些被鱼鳞纹感染的生物,已经能隐约感知到阵法的存在了。

“继续修炼吧。” 辛天君的骨爪指向悬浮的真武剑,“河伯的阵法是屏障,你的北斗星阵才是根基。等你练到‘星阵凝实’,我们就先去岛北溶洞看看那艘仙船。”

苏皓点点头,重新闭上眼。这一次,丹田处的天璇星意象运转得格外平稳。他不再刻意压制那些思念,而是将师兄弟的笑脸化作星阵的养分 —— 阿元的调皮,二师兄的温和,灵仪师兄的严厉…… 这些都成了支撑他前进的力量。

月光下,真武剑的七道雷纹愈发明亮,与远处海面上隐约传来的涛声,交织成一曲属于少年与枯骨的夜歌。苏皓知道,前路依旧凶险,但河伯留下的海图与仙船,就像黑夜里的灯塔,让他在重建驱邪院的漫漫长路上,终于看到了抵达彼岸的希望。

月光渐沉时,真武剑突然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

苏皓猛地睁开眼,那双眸子在星力映照下亮得惊人 —— 原本是温润的杏核眼,此刻眼尾微微上挑,染上了几分不属于十四岁少年的锐利。他的眉骨不算高,却生得英挺,眉心还留着点朱砂褪后的淡红印记,那是小时候总爱偷抹师父的画符颜料留下的。

丹田处的天璇星意象骤然明亮,原本流转的星力像是找到了归宿,猛地收缩成一团莹白的光球。他下意识地抬手拂过额前的碎发,元神深处的须弥空间正在发生惊人的变化 —— 原本半间屋子大小的空间此刻竟在缓缓扩张,内壁珍珠母般的光泽流淌不止,最终稳定在与紫霄宫正殿相当的规模,连梁柱上的雷纹都与记忆中紫霄宫的雕梁如出一辙。

“这空间……” 苏皓心神剧震,指尖萦绕的星辉都泛起涟漪。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此刻别说河伯令牌与雷光霹雳斧,就算把岛北那艘仙船整个塞进去,都还绰绰有余。

“真武元神的底蕴,远超你的想象。” 辛天君的雷火眼窝映着空间的流光,“天璇境不仅能开辟空间,更能引动双星之力凝练杀伐神通。你试着沟通天枢星看看。”

苏皓依言凝神,将意念沉入北斗星阵的天枢星位。刹那间,无数细碎的雷纹从须弥空间涌出,在他掌心凝聚成一杆丈许长的雷矛 —— 矛尖闪烁着天枢星独有的淡金色光芒,矛身缠绕着螺旋状的电光,正是《玉枢经》中记载的 “天枢星・雷矛”。他想起在藏经阁偷看《雷法秘要》时,曾对着插图反复揣摩,被领仪师兄发现后,只是默默收好书卷,继续在心里推演招式。

“此矛可破虚妄,专克邪祟的护体妖气。” 辛天君看着雷矛刺破空气留下的残影,“当年真武大帝初入道时,便常用类似的雷矛斩妖除魔。”

苏皓心念一动,雷矛骤然射出,精准地击碎了崖边那块巨石。碎石飞溅的瞬间,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神里没有多余的情绪。这雷矛的威力,远非昔日桃木剑可比,他清楚这力量背后的重量,每一次挥出,都可能关系到生死。

就在这时,他将意念转向天璇星位,星力与雷炁交织成数十道蛇形雷影,这些雷影在空中盘旋游走,最终凝聚成一张闪烁着寒光的巨网 —— 网眼由天璇星纹组成,每道网线都泛着蛇形状的电光,正是 “天璇星・蛇影绞杀”。这让他想起在后山练剑时,曾被毒蛇阻拦去路,当时他没有慌乱,而是冷静地用符咒逼退了蛇群。

“这神通可困可杀。” 辛天君的骨爪指向海面,“试试对那片礁石用。”

苏皓抬手一挥,蛇影绞杀网呼啸着罩向百丈外的礁石群。只听 “滋啦” 一声脆响,数十块礁石瞬间被雷网缠绕,蛇形雷影钻入石缝后猛地炸开,竟将坚硬的礁石绞成了齑粉。他看着眼前的景象,眉头微蹙,领仪师兄的话语在耳边回响:“修道之人,每一次出手都要审慎,力量越大,责任越重。”

“天枢主穿刺,天璇主缠绕,两道神通相辅相成。” 辛天君的雷火眼窝闪烁着赞许,“对付寻常异神眷族绰绰有余,遇上深潜者长老这类强敌,也能有一战之力。”

苏皓望着掌心消散的雷纹,左脸颊的浅疤在星辉下若隐若现。紫霄宫那场浩劫的画面再次浮现,明虚师兄倒下的瞬间,灵仪师兄怒吼的模样,阿元最后的眼神…… 他闭了闭眼,将这些情绪强行压下,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平静。

“辛天君,” 苏皓望着远处被月光染成银色的海面,声音低沉,“您说大陆上…… 会是什么样子?”

辛天君的骨爪顿了顿,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三百年前,我随天蓬元帅杀入克苏鲁世界,穿过海眼后便陷入一片迷雾,与残部在迷雾中厮杀。那些日子,耳边全是异神的嘶吼和同伴的惨叫,直到意识模糊,再次醒来时,已在这岛上。” 它顿了顿,雷火眼窝的光芒有些摇曳,“是河伯救了我,他布下潜龙阵将我护在此地,自己却不知去向。至于大陆的模样,我也无从知晓。”

苏皓静静地听着,没有追问。他能想象出那种在迷雾中厮杀的绝望,辛天君的经历,让他对这个世界的凶险有了更深的认知。

“真武大帝并未踏足过这片土地。” 辛天君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补充道,“他以身堵海眼,守住了三界的门户,却也永远留在了那里。你身上的元神,是他最后的传承,也是对抗异神的希望。”

苏皓握紧了拳头,指节微微发白。他知道自己肩负的责任,真武大帝的牺牲,辛天君的坚守,河伯的付出,都容不得他有丝毫懈怠。

“等我们到了大陆,” 苏皓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定要找到散落的四部传人,重建北极驱邪院,不辜负先辈的牺牲。”

辛天君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迷雾海峡里全是深潜者的巢穴,周边海域的情况也不明朗,想要达成目标,就得先练好用好这两道神通。”

苏皓点点头,重新凝聚起雷矛。这一次,他的动作更加熟练,雷矛的光芒也更加稳定。他一遍遍地演练着,每一次施展都力求精准,没有多余的动作。

“对了,辛天君,” 苏皓想起一事,“这岛上以前有渔村,或许能找到些有用的东西,比如渔民留下的工具,或许能派上用场。”

“明天去北斗石阵的路上,我们可以绕去岛西的海湾看看。” 辛天君的骨爪在地上轻轻敲击,“三百年过去,大多东西怕是已被海水腐蚀,但去看看也好,或许能找到些线索。”

苏皓没有回应,只是继续演练着神通。远处的海浪声似乎又近了些,他却不为所动,专注于每一次雷矛的凝聚和蛇影绞杀网的展开。

月光下,少年的身影在雷纹的映照下忽明忽暗。他的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眼神里却满是坚定。须弥空间里,河伯令牌与海图静静悬浮,时刻提醒着他肩上的责任。

他又一次凝聚起蛇影绞杀网,看着雷网在空中舒展,低声说道:“等我到了大陆,一定要建一座道观,作为北极驱邪院的根基,让先辈的精神得以传承。”

声音在空旷的道观里回荡,带着少年独有的沉稳,仿佛在向这片土地宣告他的决心。辛天君静静地看着他,雷火眼窝的光芒柔和了许多。

苏皓练得累了,便盘膝坐下,靠在真武剑上闭目养神。他没有去想那些欢乐的往事,也没有憧憬未来的美好,只是在心里一遍遍推演着雷法招式,感受着体内星力的流转。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夜晚,这个十四岁的少年,以自己的方式积蓄着前进的力量。

当第一缕晨曦透过屋顶的破洞照进来时,苏皓猛地睁开眼,眼神里没有丝毫疲惫,只剩下满满的坚毅。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着辛天君微微颔首:“走吧,去北斗石阵。”

辛天君的骨爪一挥,雷光霹雳斧落入苏皓的须弥空间:“走吧。”

一人一骨,迎着朝阳,向着岛东的方向走去。身后的道观渐渐远去,但先辈的牺牲,肩上的责任,却像烙印一样刻在苏皓的心里,指引着他前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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