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G基地的深夜，训练室只剩下祁野一个人。
屏幕上的游戏画面不断闪烁，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黏在眉骨上。
已经连续训练七个小时了。
程谦推门进来的时候，祁野正暴躁地摔下耳机，屏幕上显示着“DEFEAT”的红色字样。
“你还没睡？”程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祁野头也不回：“关你屁事。”
程谦没接话，只是走到他旁边，调出了刚才那局游戏的复盘数据。
“你在第三分钟就开始急躁。”他指着屏幕上的时间轴，“这里，你明明可以等队友支援，却选择强行越塔。”
祁野冷笑：“等他们？等他们来送人头？”
程谦抬眸看他：“你连自己的队友都不信任？”
“信任？”祁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这圈子谁不是表面兄弟？赢了吹输了喷，今天夸你是神，明天就能把你踩进泥里。”
程谦沉默了一瞬，忽然问：“所以你从来不相信任何人？”
祁野的手指顿了一下，眼神骤然冷了下来：“你调查我？”
程谦没回答，只是调出了一段录像——是祁野十六岁时的一场线下赛。那时候的他还没有银白色的头发，没有眉钉，只是一个穿着廉价T恤的少年，在获胜后第一时间转身拥抱了自己的队友。
祁野盯着屏幕，呼吸微微发紧。
“人是会变的。”他冷冷道。
程谦关掉视频，忽然说：“暴雨要来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雷声轰鸣。
祁野的身体明显僵了一瞬，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鼠标。
程谦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的反应，但没点破，只是说：“基地电路老化，暴雨可能会断电，今晚别训练了。”
祁野嗤笑：“怎么，你还要管我睡不睡觉？”
程谦平静地看着他：“我只是提醒。”
说完，他转身离开。
祁野盯着他的背影，直到那扇门关上，才缓缓松开已经被捏出汗的鼠标。
又一道闪电劈过，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凌晨两点。
暴雨倾盆，雷电交加。
祁野躺在床上，死死盯着天花板。
每一次雷声炸响，他的后背都会绷紧，像是随时准备战斗的野兽。
突然，整个基地陷入一片黑暗——停电了。
“操……”祁野猛地坐起身，呼吸变得急促。
黑暗中，童年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孤儿院漏雨的屋顶，其他孩子的嘲笑，还有那个被雷声淹没的夜晚，他蜷缩在储物间里，听着门外……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回忆。
“祁野。”程谦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你没事吧？”
祁野咬紧牙关，没回答。
门被轻轻推开，一束手机光亮照了进来。程谦站在门口，西装外套已经脱了，只穿着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
“基地有备用电源，但启动需要时间。”他说，“我带了应急灯。”
祁野冷冷道：“我不怕黑。”
程谦没拆穿他的谎言，只是走进来，把应急灯放在床头柜上。暖黄的光晕驱散了部分黑暗。
“你怕雷声。”程谦忽然说。
祁野猛地抬头：“谁告诉你的？”
“没人告诉我。”程谦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但你的反应很明显。”
祁野攥紧了被单，指节发白：“滚出去。”
程谦没动。
又是一道惊雷炸响，祁野的身体明显颤了一下。
程谦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金属物件，按下开关，一段舒缓的钢琴曲流淌而出。
“白噪音。”他解释道，“可以掩盖雷声。”
祁野盯着那个小机器，表情复杂。
“为什么？”他问。
程谦抬眸：“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做这些？”祁野的声音低沉，“你只是个公关，没必要管我死活。”
程谦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我以前也怕雷声。”
祁野愣了一下。
“小时候家里出事，我被困在车里一整晚，外面下着暴雨。”程谦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后来我发现，听点别的声音会好受些。”
祁野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生硬地回了一句：“……我不需要同情。”
“不是同情。”程谦看向他，“是共情。”
两人陷入沉默，只有钢琴曲在黑暗中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祁野突然开口：“孤儿院的屋顶会漏雨。”
程谦微微抬眼。
“每次打雷，其他孩子都会躲进活动室，但那里没我的位置。”祁野的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所以我只能待在储物间，听着雷声和……他们的笑声。”
程谦的眸光微微闪动。
“后来我发现，只要把游戏声音开大，就听不见雷声了。”祁野扯了扯嘴角，“所以我才喜欢打游戏。”
程谦忽然站起身。
祁野以为他要离开，却见他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被褥，铺在了房间的沙发上。
“你干什么？”祁野皱眉。
“备用电源至少要两小时才能恢复。”程谦理所当然地说，“我留在这，直到来电。”
祁野瞪着他：“我不需要——”
“我需要。”程谦打断他，淡定地解开袖扣，“我怕黑。”
祁野：“……”
他明知道程谦在说谎，却莫名说不出赶人的话。
窗外雷声依旧，但似乎……没那么可怕了。
次日清晨。
祁野醒来时，发现沙发上已经没人了，只有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
床头柜上放着那台白噪音机器，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今天休息，不训练。
——C】
祁野盯着那张纸条看了很久，最后把它塞进了抽屉最底层。
他起身洗漱，却在镜子里发现自己嘴角微微上扬。
“见鬼……”他抹了把脸，强行压下那抹笑意。
训练室。
祁野推门进来时，程谦正在和教练组讨论什么。见他来了，程谦自然地递给他一份文件。
“新版本改动分析。”他说，“你的英雄池需要调整。”
祁野接过文件，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手写笔记，甚至标注了每个技能的最佳释放时机。
“你写的？”他挑眉。
程谦点头：“昨晚。”
祁野忽然想起那台白噪音机器——所以程谦昨晚回去后，根本没睡，而是通宵写了这份攻略？
他抿了抿唇，突然说：“谢了。”
程谦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恢复平静：“分内事。”
就在这时，训练室的门被推开，林姐带着一个陌生少年走了进来。
“介绍一下。”林姐笑着说，“这是俞天，次级联赛的新人王，今天开始来一队试训。”
祁野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俞天——昨晚游戏里那个模仿他的小子。
少年染着一头张扬的红发，耳骨上打着一排耳钉，笑起来带着几分挑衅：“前辈好，我是你的粉丝。”
他伸出手，祁野却没握，只是冷淡地问：“试训什么位置？”
“打野。”俞天收回手，笑容不变，“和你一样。”
训练室里的气氛瞬间凝固。
程谦微微皱眉，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
林姐似乎没察觉到异样，继续说道：“俞天会暂时跟队训练，如果表现好，可能会在夏季赛轮换上场。”
轮换。
这个词像针一样扎进祁野的神经。
他冷笑一声，转身走向自己的座位：“随便。”
俞天却跟了上来，凑近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别紧张，前辈。”他轻笑，“我只是来……学习一下。”
祁野猛地攥紧拳头。
程谦忽然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之间：“训练时间到了。”
他的目光平静却不容置疑，俞天耸耸肩，退开了。
祁野盯着程谦的背影，胸口那股莫名的烦躁忽然平息了些。